那是他被腐尸肺液呛死时凝聚的残响,此刻正用半透明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如铁钳,鼻腔中也骤然灌入铁锈与腐烂混合的气味。
他猛地惊醒:苏清影从不在工作时间穿制服,更不会在递东西时让小指不自然地蜷起——那是被操控的肌肉反应。
“谢谢,我不渴。”他扯出礼貌的笑,余光瞥见助理的嘴角正在裂开,从人中到耳根,露出里面蠕动的黑雾。
他迅速扭头闭眼,任由那团黑雾穿透胸膛——刺穿心脏的瞬间,冷如冰锥,却又在体内燃起灼烧感,仿佛血液正在汽化。
濒死的刺痛里,他听见无数“观众”的低语:“想看他崩溃”“想看他动摇”“想看他为了在乎的人发疯”——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从颅骨内部渗出,带着电流般的杂音。
“活体心象装置。”沈夜在黑雾退去的瞬间睁开眼,助理的身影已化作银尘消散,“入口由‘观众期待’构成……”他摸出录音笔按下暂停键,上面的时间显示只过了三分钟——这地方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
放映机突然再次转动。
沈夜抬头,看见幕布上投出一行血字:《NG·第二条》。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头盯着自己在银尘里的影子。
残响们在意识深处排成环,像十四盏小灯,其中“静默者”的光特别亮——它在提醒他,真正的试镜导演还没露面。
“陆知非。”沈夜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摩挲着胸前的骨笛,“你拍了这么多‘NG’,总该要个‘杀青’吧?”
银尘突然剧烈翻涌。
他看见幕布后闪过一道黑影,老式摄影机的镜头在阴影里闪了闪,像某种捕食者的眼睛。
“第三次……”沈夜扯松领口,露出喉间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第一次被诡镜割喉留下的,“该你入戏了。”沈夜的指节叩在放映机外壳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是他第三次站在银尘弥漫的影城里,故意让沾着血迹的袖口垂在通风口——那是他用刀片划开自己皮肤时特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让监控镜头捕捉到这抹猩红。
。
控制室的百叶窗被掀起一道缝,陆知非的单边墨镜闪了闪,像淬了毒的玻璃珠。
他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敲出神经质的鼓点,老式摄影机的镜头正对准沈夜的后颈:太妙了!痛苦从血管里渗出来的样子......他舔了舔嘴角,比我拍过的所有NG都鲜活!
沈夜的睫毛颤了颤。
他能听见陆知非喉结滚动的声音,能闻到对方身上显影液混着烟草的气味——这些细节在残响·静默者的加持下被无限放大,连对方呼吸节奏中的颤抖都清晰可辨。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胶片盒,七重嵌套的底片轮盘正在旋转,每一层都泛着幽蓝的光,像七只贪婪的眼睛。
燃料。他在心里默念,喉结动了动。
母带标签上的小字刺得他瞳孔收缩:待补全:第十七段意志——允我活。原来那些重复的死亡不是惩罚,是收集器。
陆知非要的从来不是电影,是把他的不甘、挣扎、求生欲,熬成固化心象世界的混凝土。
导演?沈夜突然抬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好像......看见自己在井底。他踉跄着扶住墙,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胶片上,那些手又在抓我脚踝......
陆知非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扑到监视器前,指尖几乎要戳穿屏幕:保持!保持这种破碎感!他的另一只手疯狂转动轮盘,幽光顺着胶片爬进沈夜的影子里——那是在抽取他此刻的恐惧,转化为心象世界的养料。
沈夜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被剥离,像被人用镊子夹走神经末梢,但残响·锈肺在胸腔里烧起一团火——那是被腐尸肺液呛死时留下的残响,此刻正用半透明的手指抵住他的心脏,帮他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收工。他突然扯出个笑容,在陆知非愣住的瞬间撞开安全门。
风灌进来时,他听见控制室传来摔东西的巨响,陆知非的尖叫混着胶片断裂声:你耍我!
第四次复活时,沈夜躺在剧本杀店的懒人沙发上。
残响们在意识深处排成圆环,十四道半透明的身影像被风吹动的烛火。他闭上眼,舌尖抵住上颚,用呼吸节奏敲击颅骨内壁——这是守灵人教他的“唤魂法”。每一次吐纳都像在拨动一根根神经弦,直到十四道残响逐一亮起,围成完整的环。
静默者最先开口,声音像冰层下的流水:心象世界的逻辑链有漏洞。它的指尖划过空气,浮现出陆知非操控轮盘的影像。
映影者飘过来,它的身体是一团流动的胶片:嵌套结构需要外部素材。它展开一段记忆——第三次死亡时,沈夜被溺亡鬼拖入积水的画面,他们用我们的死亡当底片。
沈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
当坠落者(被通风管道绞死时的残响)和溺亡者(被积水吞没时的残响)的记忆波频重叠时,他突然看见自己的残响碎片像插片般挤进虚拟逻辑链——那些他曾以为无用的死亡经验,此刻正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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