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在柳塘村的天空,像一滴凝固的血。暗红的光晕浸透柳梢,把整个村落染成一片陈旧的锈色,连风都带着铁腥味。
沈夜的酒瓶停在唇边,骨笛在胸前震颤的频率突然变了——不再是风过空谷的呜咽,而是一段断续的童谣,调子轻得像羽毛扫过耳尖。那声音细若游丝,却钻进颅骨深处,撩动某根早已锈死的神经。他浑身一僵,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仿佛有冰水顺着脊椎缓缓滑下。
这旋律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喉结发紧,记忆突然翻涌:七岁那年发着高烧,母亲坐在床头,手指沾了温水给他擦额头,哼的就是这个调子。那时窗外雷声轰隆,她嗓音微颤,却一遍遍重复着那支不成调的小曲,指尖的凉意和歌声一起渗进皮肤,是他童年里少有的安宁时刻。
手机在裤袋中轻轻震颤,那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似有细微电流从骨缝间悄然窜升。他抬手取出,屏幕骤然亮起一片刺目的白,映得指尖微泛凉意。一条无号码短信静静躺在屏上,字迹歪歪扭扭,恍若湿手指在纸面轻蹭而成,墨迹在光下晕开浅浅蓝痕,边缘泛着几不可察的幽绿,竟如某种生灵的呼吸般,隐隐起伏。
沈夜的指尖落在 “穿秋裤” 三字上,指腹忽然泛起一丝黏腻的湿意,仿佛真的触到了井壁渗出的冷露,清寒刺骨。
这是他七岁那年高烧时的胡话。彼时他烧得神志昏沉,口中只反复念叨 “冷”,母亲手忙脚乱翻出秋裤,他却忽然咧嘴笑了,含糊道:“妈,井底才冷吧?” 母亲愣了愣,随即用秋裤边角轻轻给他拭去额角汗珠,语声温柔:“崽啊,井底凉,记得穿秋裤。”
这是母子间唯一一次带些玩笑的闲谈,那般琐碎温暖,就连后来苏清影细细整理他所有旧物时,也未曾寻到半点痕迹。
骨笛还在震,贴着皮肤的温度烫得惊人,像一块烧红的铁片烙在胸口。
他扯下耳机塞进口袋——那副黑色耳塞是他特制的“防诈”装置,银线缠绕,内嵌符纸,本是用来阻断灵体低频声波的精神干扰,“我不信鬼,但我得防‘诈’,防那些冒充亲人的声音。”他曾这么对苏清影说。可此刻,它失效了。
音响的电子乐声陡然被山风卷走,四周只剩虫鸣和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有远处枯草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有人赤脚走在碎玻璃上。
小傀蹲在肩头,木手突然攥紧他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掐进皮肉;红绸流苏扫过他发烫的耳垂,带来一丝湿冷的触感——这是小傀感知到危险时的习惯动作。它的眼睛是用母亲剪下的头发缠成的,所以它看得见她留下的痕迹。
他咬着后槽牙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弯腰收起音响时,靴底碾碎了半片纸人指甲,发出细微的“咔”声,像某种骨骼断裂的回响。
纸人歪在脚边,僵硬的笑脸在月光下泛着青,嘴角裂开一道不自然的弧度,像在嘲笑他的狼狈。他不敢多看,转身就走。
他踩着碎石路往镇上走,山风灌进衣领,把音响残留的电子音撕成碎片,残音在耳膜上刮出细小的痛感。赶到“夜幕”后门时,老旧挂钟正好敲响第三声——凌晨三点。钥匙插进锁孔的手有点抖,金属的凉意顺指尖蔓延,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跟着他回来了。
回到夜幕剧本杀店地下室时,空气沉滞,混着铁锈与旧纸的气味。
沈夜把骨笛重重按进铅盒,金属扣锁死的瞬间,监控屏幕突然亮起雪花,滋啦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他盯着屏幕里的铅盒,喉结滚动——盒盖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水,水珠缓缓汇聚、爬行,竟拼出一行字:你小时候最爱吃我煎的蛋,总把蛋黄戳破......你说像太阳哭了。
他低咒一声,指尖重重捶在监控控制台上,震得掌心发麻,那股钝痛顺着指节蔓延至心口。
这句话如同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记忆里层层叠叠的伪装 —— 他确实在日记里写过 “妈妈煎蛋难吃”,可真实情景并非如此。那时他总爱故意戳破溏心蛋的蛋黄,就为了看母亲佯装愠怒地笑骂 “小祖宗”,眼底却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这般琐碎的细节,连他自己都快要淡忘,此刻竟被人精准揪出,仿佛有人在他脑仁里悄悄装了枚无形的摄像头,将那些深埋的过往看得一清二楚。
他转身扯过实验台上的银朱笔,笔尖饱蘸朱砂,对着镜面在额心重重画下 “识妄符”。符纹落处,皮肤泛起细微的灼烧感,伴着一缕淡淡的焦香弥散开来。他望着镜中眉眼锐利的自己,扯出一抹冷峭的笑:“天下哪有对着太阳垂泪的母亲?这般演技,未免太过投入了些。”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映出通讯录。他的拇指在 “陈医生” 三个字上微微一顿 —— 那是他童年时的心理医生。自母亲失踪后,他曾在陈医生的诊室里,做了整整三年的沙盘治疗,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与困惑,都曾在沙粒的堆叠与散落中慢慢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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