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困意突然涌上来,眼皮像坠了铅块。
沈夜趴在实验台上打了个盹,再睁眼时,天花板的荧光灯在头顶晃成一片白,嗡嗡声如蚊蚋绕耳。他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十七分。刚才只闭眼十分钟,可梦里的雷雨下了整整一夜。
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正要去拿手机,眼角突然扫到枕边多了张纸条。
纸是湿的,边缘还滴着水,落在木板上洇出深色圆斑,字迹和短信如出一辙:别问陈医生,他早忘了你。
他的呼吸突然乱了,喉咙发紧,像被井水泡过的麻绳勒住。
记忆像被放进洗衣机的毛线团,开始疯狂缠绕:母亲怕雷声?他努力回想,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在雷雨天抱着他哼歌;母亲左手有烧伤疤?现在想起的,是一双温软的手,正把煎蛋推到他面前;母亲讨厌葱花?可记忆里,她总在他的面条里撒一小把,说。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实验台上,晕开一朵小红花,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他抓起记号笔,在墙上重重写下:林秀兰,1987年失踪,死于献祭仪式。这是苏清影从档案馆翻出的死亡证明,他特意用红笔圈过三次。
笔锋顿住,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喉咙发紧:如果连都是假的,那我活过吗?
次日清晨,沈夜套着水电工的蓝马甲,蹲在老宅院的枯井前。晨雾未散,空气中浮动着腐叶与湿土的气息。
井已经被水泥封死十年,青苔在水泥缝里爬成深绿色的网,摸上去滑腻冰冷。
他摸出松烟墨,沿着裂缝涂抹,墨汁渗进缝隙的瞬间,墙面突然泛起幽蓝的光——是换脸人组织的脐带契,符纹像根扭曲的脐带,从井里一直缠到他脚边,触感如活物蠕动。
果然。他低声道,掏出相机正要拍摄,地面突然渗出一片水痕。
三股细流像三根小手指,在地砖上缓缓爬行,冰凉的湿意透过鞋底传来,最后拼成一行字:井下有你三岁时的鞋。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一滞。
那是他唯一保留的母子合照里的物件——照片里,三岁的他坐在井边,脚边摆着双虎头鞋。
这张照片他锁在银行保险柜里,连苏清影都只看过扫描件。
水泥块被撬棍砸开的声音在老宅里回响,每一下都像敲在颅骨上。
沈夜扒开碎水泥,井里黑洞洞的,只有霉味混着潮气涌上来,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他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井壁——除了青苔,什么都没有。
正打算收工,光束突然扫到井壁缝隙里卡着个东西:一本泡得发胀的日记本,封皮是褪色的粉,边角卷着,像被水浸了十年,指尖一碰便簌簌掉屑,散发出淡淡的腐香。
最后一页的字迹还清晰:别来找我,我不是你妈。墨水泛着幽绿的光,凑近时,颈间的骨笛突然轻颤——是井童残魂的共鸣,细微的震感顺着锁骨蔓延,像有人在轻轻叩门。
当晚,沈夜的床头又多了封信。
这次不是纸条,是本厚墩墩的育儿日记,纸页还滴着水,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水洼,字迹却工整如新:1992年3月12日,夜夜第一次自己系鞋带,左歪右扭的,像只小螃蟹......1993年5月7日,夜夜发烧,我喂他喝药,他皱着眉头说妈妈的手好暖......
他翻着翻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纸页的湿冷渗进指尖,可那些文字却像种子,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他竟真的想起了系鞋带时母亲的笑喝药时掌心的温度。
可就在这时,腕间的残响·溺亡者突然剧烈抽搐——那是他九岁落井时的记忆:母亲把他推出井口,自己却被井里的东西拽了下去,他扒着井沿哭喊,母亲最后说的是,不是。
操你妈!他撕碎日记,残页飘得满地都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纸屑落在地上像雪。他喘着气,忽然笑了一声。笑自己居然会心软,会想‘如果她是真的话’。可九岁的记忆不会骗人——她最后说的是‘跑’,不是‘乖宝’。差一个字,就是生死之隔。
他不想再被温柔杀死第二次。
他抓起童年那台老式录音机,和碎纸一起锁进保险箱。
金属门闭合的瞬间,他低声道:想靠回忆杀人?行啊,但我得先教会我的认亲。
话音未落,保险箱的缝隙里渗出黑水流,在地面缓缓爬行,冰凉黏腻,最后拼成两个字:。
沈夜凝视着那两个字,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难以名状。
他缓缓摸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对着空旷寂寥的地下室,声音轻而坚定地开口:“妈妈怕雷声,左手有块烧伤的疤痕,素来讨厌葱花的味道……”
窗外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棂漏进来,清辉洒落在他泛白的指节上,映得那双手微微发颤,却始终稳稳握着手机。
这一夜,他终究是未曾合眼。
手机里的录音文件数目悄然递增,从记忆一到记忆三十七,一段段音频里,皆是他竭力回想、拼凑出的,关于母亲最真实无伪的细碎过往,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藏着不愿被篡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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