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条。”他的声音突然发哑,像是被砂砾磨过喉咙,“七个人,在三天里,把我的脸、我的手、我的侧影,全塞进了他们常用的社交软件。”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监控摄像头,那是他亲手装的,此刻却像七双眼睛,冰冷注视着他,“它不是在找我……”他抓起桌上的螺丝刀,金属柄沉甸甸压入手心,“它是在养‘认知茧房’。只要足够多人‘记得我是谁’,它就能用这份记忆造出新的我。”
“咔嗒。”
最后一个摄像头的电源线被扯断时,地下室陷入黑暗。
苏清影摸黑抓住他的手腕,触感凉得惊人——和昨夜直播时的灼热截然不同。
“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颤音,混着投影仪风扇停转后的余响。
“从现在起,我不再出现在任何镜头里。”沈夜的呼吸拂过她耳尖,温热而短暂,“包括你的眼中。”他退后半步,身影融入黑暗,“但有些东西,得去确认。”
暮色漫进窗户时,沈夜站在地下室楼梯口。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十七点三十分——离档案馆闭馆还有两小时。
小傀不知何时爬到他脚边,木手勾住他裤脚,指尖触感如枯枝。
他弯腰抱起它,戏服上的焦洞蹭着他掌心,留下一道微痒的灼痕,“走了,该去查查,是谁在替我‘记得’。”
楼梯上传来苏清影的脚步声,他迅速闪进阴影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地下室门口,他才摸出兜里的符咒,指尖划过残响芯片的纹路——那枚“溺亡者”残响还在发烫,像在提醒他,有些“记得”,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深夜的风掀起档案馆的铁皮门时,沈夜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他摸出万能钥匙插进锁孔,听见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不是风,是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在等他。
档案馆的服务器架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沈夜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三秒——屏幕上跳出的“已删除”提示框,在第七次弹出时终于失去了意义。
他扯下数据线甩在地上,金属接头砸在水泥地面的脆响里,混着隔壁影像库传来的纸张翻动声。
“操。”他低笑一声,额头抵着冰凉的服务器外壳,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肤。
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是苏清影发来的定位截图:某奶茶店监控里,他弯腰帮小朋友捡玩具的侧影被拍得清清楚楚;社区公众号推送的“暖心商户”专题,营业执照上的证件照正对着他笑。
记忆像撒进河的墨,早顺着网络的支流漫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后颈突然泛起刺痒,是小傀的木手正扒着他衣领。木偶的玻璃眼珠映着屏幕蓝光,怀里拨浪鼓轻轻摇晃——那是“残响·镜中影”的预警,提示附近有视觉类诡异的残留气息。
沈夜反手摸出兜里的录音笔,拇指摩挲着刻在外壳上的裂痕,那是第三次被纸人撕碎时留下的。
“既然收不回,就往里面掺沙子。”他对着黑暗喃喃,指腹按下录音笔开关。
设备里立刻涌出混杂的声响:溺亡时气泡炸裂的咕噜声、焚身时皮肤剥落的嘶啦声、坠楼时脊椎断裂的咔嗒声,像一团乱麻裹住他日常说话的录音。“残响”本就是死亡执念的具象化,这些声音里浸着他每一次濒死的不甘,足够让依赖“认知”的纸人发疯。
凌晨两点十七分,“夜幕剧本杀”的WiFi自动播放列表被悄悄修改。
沈夜站在店门口的阴影里,看着穿黄马甲的外卖员从街角转出来——纸人脸上的左眼窟窿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和三天前垃圾站的画布如出一辙。
他故意踩响脚边的易拉罐,金属变形的“哐啷”声刺破寂静,纸人猛地抬头,窟窿里渗出暗红的浆糊,像被戳破的眼球,滴落时发出“啪嗒”轻响,混着腥甜的铁锈味。
“来了。”他勾了勾嘴角,闪身钻进巷口的监控死角。
数小时后,城东703号居民楼的防盗窗外,第八张“沈夜纸人”正顺着墙纸攀爬。它的五官是用不同照片剪拼的,左眼位置的窟窿里飘出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被苏清影发现的“凿目纳怨”术式在运转,靠他人记忆补全自身形态。
沈夜贴着楼梯扶手蹲下,改装麦克风的红灯在掌心明灭。他知道,这张脸之所以扭曲得不像人,是因为它正努力缝合七种不同的“沈夜”。
他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楼道里炸开一片混乱的声响:溺水时的呛咳、焚身时的惨叫、坠楼前的风声,混着他平时说“欢迎光临”的温和语调,像无数个他在同时说话。
纸人突然僵住。它的右手还保持着攀爬的姿势,左半边脸却开始扭曲——剪拼的照片边缘泛起黑边,像被腐蚀的胶片。窟窿里的浆糊“啪嗒”掉在地板上,发出类似人类呕吐的声响。
它缓缓转头,窟窿对准沈夜的方向,嘴角咧到耳根,却再没往前挪半寸。
“松烟墨。”沈夜摸出随身携带的瓷瓶,粉末撒出的瞬间,纸人突然发出尖锐的呜咽。那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却带着几分人类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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