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滩上的碎石被长年累月的江水和山洪打磨得光滑圆润,踩上去并不硌脚,却异常湿滑。浑浊墨绿的江水在几步之外奔腾咆哮,卷起白色的泡沫和浮木,撞击着岸边嶙峋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水汽弥漫,将本就潮湿的空气浸染得更加黏重。
废弃的木石小屋比从上面看更加破败不堪。墙壁是用粗糙的石块和泥巴胡乱垒砌,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缝隙里钻出茂盛的、颜色深得发黑的藤蔓和苔藓。屋顶的木板大部分已经腐朽塌陷,露出黑洞洞的、积满灰尘和鸟粪的内部。只有一间的结构还算相对完整,门板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随着江风的吹拂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但这对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众人来说,已足够奢侈。
炎拓迅速检查了小屋内部,确认没有野兽巢穴或其他危险,便和老狗一起,用能找到的、相对干燥的茅草和木板,在屋内勉强清理出一块可以容身的地面。沈寻则扶着聂九罗,让她靠坐在门框内侧一块相对干燥、背风的位置。
聂九罗的脸色在脱离攀爬的紧张和剧烈的体力消耗后,变得更加灰败。她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浅促,似乎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全靠背后的门框支撑。脸上和脖颈处的淡金色裂纹,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龟裂的河床,透着一种不祥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的光泽。重新包扎过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布条下的伤口是否还在渗血,看不真切,但沈寻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低得吓人,偏偏额头却又有些发烫。
沈寻的心揪成一团。她从行囊里找出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浸湿了水壶里仅存的、还算干净的清水,想为聂九罗擦拭脸上的冷汗和污迹。
手刚抬起,聂九罗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因为高烧和虚弱而显得有些迷蒙,瞳孔微微扩散,但目光却径直越过沈寻,投向了屋外江滩上那块巨大的、刻着模糊图案的礁石。
“扶我……过去看看。”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执拗的坚持。
“你现在需要休息!”沈寻急道,“等你好一点再……”
“现在。”聂九罗打断她,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差点栽倒。
沈寻连忙扶住她,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她看向炎拓,炎拓也走了过来,眉头紧锁。
“那块石头上的刻痕……可能和缚龙涧有关。”聂九罗喘息着解释,目光死死锁着屋外,“银阑的地图没有标注这里,但这种地方出现人工刻痕……绝不寻常。必须……尽快确认。”
她的理由充分,语气更是斩钉截铁,仿佛那模糊的刻痕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或是……最后的判决书。
沈寻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她咬了咬唇,对炎拓道:“我们一起扶她过去。小心点。”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聂九罗,小心翼翼地踏出破败的小屋,走向江边那块如同沉默巨兽般矗立的礁石。
江风更加猛烈,带着刺骨的水汽和腥气,吹得人衣袂猎猎,几乎站立不稳。脚下的碎石在湿滑的江滩上滚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奔腾的江水近在咫尺,咆哮声震得人耳膜发麻,心脏也跟着那狂暴的节奏狂跳。
那块礁石足有两人多高,通体呈现一种被水流常年冲刷后的深灰色,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水蚀的沟壑。在靠近江水冲刷最猛烈的一侧,大约齐胸高的位置,确实刻着一些东西。
不是文字,更像是……图画,或者某种极其古老、简化到极致的符号。
刻痕很深,边缘已经被岁月和流水磨得圆润模糊,但大致还能辨认出轮廓。那似乎是一条……扭曲的、如同蛇或龙般的线条,盘绕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环形中央,刻着一个类似眼睛的符号,但那只“眼睛”的瞳孔处,却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如同钥匙孔般的细小孔洞。在环形的外侧,还散落着几个更小的、难以解读的标记,有些像云纹,有些像锁链,还有一个……隐约像是一个跪坐的人形?
整个图案透着一股古老、神秘、甚至有些邪异的气息,与周围蛮荒的江景格格不入。
聂九罗在刻痕前站定,挣脱了沈寻和炎拓的搀扶(尽管身体依旧摇晃),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地,轻轻抚过那些冰冷的、粗糙的刻痕。
她的指尖在触碰到那个“钥匙孔”般的凹陷时,停顿了一下。
“是标记……也是……验证。”她低声自语,声音被江风和水声撕扯得断断续续,“环形代表……束缚或领域……眼睛是监视或门户……钥匙孔……需要对应的‘钥匙’才能激发或……通过。”
她抬起头,目光沿着刻痕上方望去,那里,在礁石的顶部,似乎还有更浅、更难以辨认的刻划,像是某种指引方向的箭头,指向江水上游、雾气更深处。
“这是……指向缚龙涧的路标?”炎拓沉声问,也仔细观察着那些刻痕,“但为什么在这里?又需要什么‘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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