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吴县被稻浪染成了金红，思源渠的水顺着田垄缓缓流淌，浸润着沉甸甸的稻穗——穗壳已泛出深黄，饱满的谷粒把穗柄压得弯弯的，风一吹，“沙沙”的碰撞声里满是丰收的厚重。阿禾握着郑五的旧镰刀站在田埂上，刀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柄上的木纹被几代人的手磨得发亮，连指节的凹槽都透着熟悉的温度。这是抗旱后迎来的第一个丰收，也是楚齐淮同盟第三次携手守护的收成，他深吸一口气，镰刀划破晨露，割下了今年的第一束稻穗。 “阿禾哥！你看这稻穗！一粒能抵去年两粒沉！”小豆子扛着新组装的脱粒机跑过来，机器的木架上还缠着淮南送来的红绸，是开工前郑母帮着系的，说“沾点喜气，脱粒顺顺利利”。他蹲在田埂上，捡起一粒稻子放进嘴里，嚼得咯吱响，清甜的米香在舌尖散开：“比去年的珍珠稻还甜！今年的新米粥，肯定能馋哭学堂的小娃！” 阿禾笑着点头，指尖捏着稻粒搓开，雪白的米胚透着温润的光。他想起抗旱时，这片稻田还满是卷边的黄叶，李伯蹲在田埂上掉眼泪，张婶抱着艾草水跑遍每块田——如今稻浪翻滚，那些焦灼和疲惫，都变成了手里实实在在的稻穗，变成了百姓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田埂上很快热闹起来：齐地的农匠们正调试脱粒机，王师傅用袖子擦着额角的汗，手里的扳手是阿禾借他的郑五旧物，“这扳手趁手，比俺们齐地的铁匠打的还结实”；淮南的水师士兵推着粮车来回运稻穗，车上的竹筐是英布特意让人编的，底宽口大，装稻子不洒粒；刘邦则帮着李伯捆稻秆，他手里的草绳是从粮仓剩下的料里剪的，捆得又紧又齐，李伯拍着他的肩笑：“老刘，你这手艺，明年开春编粮囤还得找你！” 郑母带着妇人们提着食盒来了，里面是刚烙好的麦饼和煮好的玉米粥。麦饼里掺了新收的黄豆粉，是用老张的旧石磨磨的，咬一口满是豆香；玉米粥里放了淮南的冰糖，甜得清爽不腻。“孩子们，先歇会儿再干活！”郑母把粥盛在郑五的旧碗里，碗沿的磕碰处被磨得光滑，“阿五以前秋收，一顿能吃三个麦饼，如今俺多烙些，也给碑前送些去，让他也尝尝今年的新麦味。” 张婶也来了，她提着老张的旧竹篮，里面装着刚缝好的布口袋——袋口绣着小小的稻穗图案，用的是英布将军送的细布，装米不漏粒。“阿禾，你看这口袋！”她举起一个口袋，阳光透过细布，能看到里面衬的油纸，“俺们多缝了五十个，不仅装自家的粮，还能给齐地农匠和淮南士兵带些新米回去，让他们也尝尝吴县的收成。” 正午的太阳最烈时，脱粒机突然出了点小故障——进料口的铁皮被稻穗里的硬杆刮得翘了边，谷穗卡在里面，机器“嗡嗡”响着却转不动。“这可咋整？耽误了时辰，稻子堆在场上容易发霉！”李伯急得直跺脚，手里的稻捆都忘了放。 王师傅蹲在机器旁，手指摸着翘边的铁皮，很快有了主意：“别慌，俺们齐地的脱粒机也遇到过这情况，用铁锤把铁皮敲平，再钉上两根细木条当挡杆，就能挡住硬杆。”刘邦立刻从粮车旁翻出自己的旧铁锤——这是他从彭城带来的，以前用来修战车，如今敲铁皮却格外顺手。他蹲下身，铁锤敲在铁皮上“当当”响，节奏均匀，没一会儿就把铁皮敲平了。 “老刘，你这手艺，比俺们齐地的铁匠还精！”王师傅递过一根细木条，刘邦接过钉在进料口旁，试了试，谷穗顺利滑进机器，脱粒机又“嗡嗡”转了起来。刘邦擦了擦汗，手里的帕子是郑母给的粗布巾，“以前在彭城，哪懂这些？只知道粮食能当军饷，却不知道种出一粒粮要费多少劲。”他望着机器里源源不断流出的谷粒，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天下”——不是宫墙里的权力，是田埂上的稻穗，是百姓手里装满的粮袋。 傍晚时分，第一块田的稻子终于收完了。晒谷场上，新脱的米粒堆得像小山，金黄的颗粒在夕阳下泛着光，百姓们围坐在谷堆旁，分享着刚煮好的新米粥。粥是用今年的新米煮的，郑母特意多放了些水，熬得稠稠的，盛在淮南送来的粗瓷碗里，满是米香。 “阿禾哥，咱们该去给英雄们送新米了！”小豆子提着一个布口袋，里面装着刚脱的新米，是用张婶缝的新口袋装的，袋口还系着郑母编的麦穗结。阿禾点点头，从谷堆里捧出一把最饱满的新米，用郑五的旧布巾包好，又带上刚煮好的米粥和麦饼，往忠魂碑的方向走。 夕阳下的忠魂碑被稻浪衬得格外庄严，碑旁的桃树上，青果已泛出浅红，枝桠上还挂着孩子们去年系的花帕，在风里轻轻摇曳。阿禾蹲下身，把新米撒在碑前的石台上，又把米粥盛在郑五的旧碗里，放在每个名字前：“郑大哥，张叔，周将军，今年的新米收了，比去年的还甜，你们尝尝。脱粒机很好用，一天就收完了一块田，百姓们都笑着说，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累着打谷了。” 小豆子把自己画的秋收图贴在碑上，图里有脱粒机、粮车，还有百姓们丰收的笑脸，角落还画了个小小的红灯笼：“郑五叔叔，等过年，俺们还来给您送年糕，用今年的新米做的，肯定比去年的还香！”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走到周泰的名字前，把自己的小布偶放在碑旁，布偶手里还抱着一小束稻穗：“周将军，这稻穗是俺自己割的，您护的淮河边，今年也丰收了吧？英布将军说，冬天要在淮河上办龙舟宴，到时候俺们给您送新米粥去！” 郑母和张婶也来了，郑母把郑五的旧镰刀轻轻靠在碑上，刀刃还沾着新稻的碎壳：“阿五，娘给你送新米来了。今年的收成好，粮囤肯定能装满，你在那边别惦记，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张婶则把老张的旧竹篮放在碑上，里面装着一块新麦饼：“你放心，孩子们都好好的，学堂也开得红火，你要是在，肯定会去给孩子们讲护粮的故事。” 赵磊和虞姬提着木盒走来，里面装着齐地送来的秋梨和淮南的香草包——是田横和英布特意让带来的，要放在碑前，让英雄们也沾沾丰收的喜气。“弟兄们，”赵磊蹲下身，把秋梨放在碑前，“今年的稻子熟了，楚齐淮的百姓都有饭吃了。你们用命护下的同盟，如今成了百姓的依靠；你们守护的太平，如今结出了最甜的稻子。” 虞姬从木盒里拿出一块绣布，上面绣着稻浪、脱粒机和桃树，是她前几日绣的，轻轻盖在碑上：“周将军，您护下的淮河，如今粮船往来不绝，新米顺着河水送到了千家万户。您看这稻浪，多像您当年守护的希望，一年比一年旺盛。” 夕阳渐渐落下，余晖洒在碑前的新米上，泛着温暖的光。百姓们渐渐散去，阿禾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忠魂碑——碑旁的桃树在风里摇曳，新米的香气还在空气中弥漫，像是英雄们在轻声回应。 往回走的路上，小豆子突然说：“阿禾哥，明年春天，咱们在碑旁种些稻子吧！让英雄们看着稻子从发芽长到成熟，就像他们一直陪着咱们一样。” 阿禾点头，心里满是期待。他望着远处的晒谷场，新米还在谷堆里泛着光，百姓们的笑声顺着风传来，温暖而踏实。赵磊和虞姬并肩走在前面，虞姬轻声说：“等明年，咱们把新稻种分给更多百姓，让楚齐淮的每一寸田，都长出这样饱满的稻子，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吃上这样香甜的新米。” 赵磊握紧她的手，望向漫天的晚霞——晚霞染红了稻浪，染红了忠魂碑，也染红了百姓们归家的路。属于楚地的故事，早已不是“霸王再兴”的征战传奇，而是“九月秋收”的民生长卷——是同心护下的稻子，是碑前敬上的新米，是百姓们手里的镰刀，是英雄们留在世间的温暖念想。这份念想，会跟着稻子一起年复一年地生长，跟着新米一起滋养每一个安稳的日子，永远留在这片被守护、被珍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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