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却不再理会我们,自顾自地转身,哼着那首《四季歌》的小调,拖着步子往黑漆漆的屋里走去。“春天里来百花香啊……”嘶哑粘腻的调子缠绕在昏暗的走廊里。
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关上,锁舌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某种宣判。
我们碰了个硬钉子,还沾染了一身的寒意。那衣服,她不仅不还,甚至当成了自己的日常穿着!这已经超出了借物不还的范畴,透着一股赤裸裸的、邪门的侵占。
回家后,我爸遗像的“泪水”流得更频繁了,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水痕。照片里他的面容,似乎也越发模糊、愁苦。家里的怪声也频繁起来,不仅仅是叹息和布料摩擦,有时深夜,厨房会传来轻微的、像是有人用指甲慢慢划过瓷砖的声响,吱——嘎——,听得人牙酸心颤。
王姨的状态更差了,短短几天像是老了十岁。她在楼道里遇到我们,眼神惊惧地躲闪,有一次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衣服……衣服脱不下来了……”然后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回了家,重重关上门。
脱不下来?什么意思?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成形:那件中山装,或许真的“沾”上了什么。不是李奶奶的病气,而是更可怕的东西。它在用某种方式,把李奶奶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同时,也在抽取、或者交换着什么?我爸遗像的异状,家里的怪事,是否就是这种“交换”带来的反噬?李奶奶那诡异的“康复”,欢快的哼唱,是否意味着,那衣服里,不止有料子?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不讲理的邻居老太太,而是某种附着在遗物上的、难以理解的存在。
又过了两天,是个周末的早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不是我家门,是对面。还夹杂着王姨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喊叫:“妈!妈你开门啊!你别吓我!妈!”
我和我妈冲出去。只见王姨拼命拍打着301的门,脸贴在猫眼上往里看,又徒劳地拧着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王姨,怎么了?”
王姨转过身,满脸是泪,眼神涣散:“我妈……我妈她从昨晚就锁在屋里,不让我进。我听见……我听见她在里面说话,不是一个人……像是在跟谁聊天,还笑……可家里就她一个啊!刚才……刚才一点声音都没了,我怎么叫都没反应!”
我妈脸色一变,转身回家拿来我们备用的301钥匙(以前互相帮忙时给的)。王姨哆嗦着接过,插进锁孔。
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陈年药材、霉变的布料、廉价香烛,还有……一种甜腻的、类似食物放久后餲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客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一切看起来似乎正常,但又无比压抑。
“妈?”王姨颤声叫着,往里走。
卧室的门虚掩着。王姨轻轻推开。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从卧室里爆开,王姨直接瘫软在门口。
我和我妈冲过去,看到卧室里的景象,也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倒流。
李奶奶背对着我们,坐在床边。她身上,依然穿着那件宽大的藏青色中山装。但此刻,那衣服看起来……异常饱满,挺括,就像是正穿在一个身材匀称、肩膀宽阔的男人身上,撑得满满当当。而李奶奶的头颅,却依然是她那干瘦苍老的、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脑袋,顶在这副被“撑起”的躯体上,比例诡异到了极点,像一个粗制滥造、接错了部件的玩偶。
她一动不动。
“妈……”王姨瘫在地上,伸出手,却不敢碰触。
就在这时,李奶奶的肩膀,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李奶奶那嘶哑粘腻的嗓音。
而是一个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我死都认得!
是我爸的声音!
那声音从李奶奶低垂的头颅方向传来,带着一种疲惫的、无奈的,甚至有一丝歉意的语调,慢吞吞地说:
“这衣裳……穿着是暖和。”
“就是有点紧。”
“不太好脱了。”
话音落下,李奶奶那穿着宽大中山装的、被莫名“撑起”的躯体,开始非常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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