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后,留给我一把油纸伞。
伞骨是暗红色的,像浸透了血。
他临终前死死攥着我的手:“下雨天,千万别打开。”
我没当回事,直到一个雨夜,我忘了带伞。
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我咬咬牙,撑开了那把油纸伞。
伞下很干爽,雨水在离伞面一寸的地方自动滑开。
可回家的路,却怎么也走不完。
路灯下,我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矮小佝偻的影子。
亦步亦趋,紧跟着我。
我想跑,却发现伞已经收不拢了。
伞骨像活物的手指,紧紧箍着我的手掌。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湿冷地说:
“乖孙,爷爷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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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是个怪人。一辈子住在老城区那间墙皮剥落、终年散发着陈旧木头和灰尘气味的祖屋里。他不爱说话,总爱蹲在门槛上,望着天井上方那一小片被屋檐切割的天空,一看就是半天。屋里堆满了各种老物件,其中他最爱惜的,就是那把油纸伞。
伞就挂在堂屋正对大门的墙上,用一个深蓝色的粗布套子罩着。布套边缘磨得发白,却很干净。爷爷不许任何人碰它,连掸灰尘都是他自己来,小心翼翼,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我曾趁他打盹,偷偷踮脚看过。布套没完全遮住伞柄,露出的伞骨是暗红色的,深沉得发黑,像年深日久的血渍沁透了竹子,纹理都模糊了。伞柄是某种深色木头,磨得光滑,握处有深深的凹陷,是爷爷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迹。
他身体一直硬朗,直到那个秋天的傍晚,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天井里。送医院,查不出具体毛病,就是各种脏器飞快地衰竭。最后几天,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睁眼,浑浊的眼珠总是直勾勾地盯着病房苍白的天花板,嘴里含混地念叨着什么。
临终前那个黄昏,回光返照般,他眼神忽然清明了许多,脸上甚至有了点血色。他让我爸他们都出去,只留我一个。他的手枯瘦得像老树根,却异常有力,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我生疼。他凑得很近,呼吸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朽坏的气味,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伞……”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墙……墙上那把……红骨头的油纸伞……”
我连忙点头:“我知道,爷爷,那把伞。”
“留给……留给你。”他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记住!记死了!下雨天……下雨天无论如何……千万别打开!千万……别……”
他反复强调着“千万”,声音嘶哑破碎,仿佛那不是一句叮嘱,而是一道用尽生命划下的、血淋淋的符咒。说完这几句,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迅速涣散,攥着我的手也松脱了,滑落到冰冷的床单上。当天夜里,他就走了。
爷爷的葬礼很简单。那把油纸伞,按照他的“遗愿”,归了我。我爸看着那把伞,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嘟囔了一句:“老爷子到底还是把这晦气东西传下来了。”但终究没说什么。我把伞带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公寓,学爷爷的样子,找了个挂钩,挂在进门玄关的墙上。那暗红的伞骨从布套下端露出短短一截,像某种沉默的窥视。每次看到它,我心里就有点发毛,总会想起爷爷临死前那惊恐万状的眼神和冰冷的警告。
时间能冲淡很多东西。大半年过去,生活忙碌,那把伞渐渐成了背景里一个不起眼的摆设。爷爷临终的警告,在日复一日的平淡里,也褪了色,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一把伞而已,能有什么呢?或许只是老人家的某种执念或迷信吧。我甚至有时候会想,那伞骨说不定只是用一种特殊的红漆或者染料处理过,显得古朴而已。
打破这种平静的,是一个初冬的雨夜。
我加班到很晚,走出写字楼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不大,但细密冰冷,在霓虹灯的光晕里织成一张湿漉漉的网。寒风一吹,雨丝斜扫,打在身上透骨的凉。我站在屋檐下,看着手机打车软件上前面排着的几十号人,心里暗暗叫苦。公交地铁站还要走一段,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就在我犹豫是冒雨冲过去还是继续苦等时,视线无意中扫过手机屏幕上的日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心里某个角落,爷爷那张惊恐的脸和“下雨天千万别打开”的声音,突然异常清晰地跳了出来。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漆黑的、不断洒落雨丝的天空。
要不再等等?可雨似乎越下越密了,风也更急。身上单薄的外套已经沾湿了一片,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再看打车软件,等待人数有增无减。
一把伞而已。
一个声音在心里说。爷爷老了,糊涂了,临终说胡话也是常有的。难道就因为一句没头没尾的警告,就要在这冷风里一直傻等下去?这伞看起来挺结实,挡挡雨总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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