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老宅的阁楼里,供着一根干枯发黑的舌头。
每年清明,长辈会让我们这些孩子轮流去舔一下,说这是“尝百味,知天命”。
我每次都偷偷吐掉,觉得恶心。
直到去年,我无意中尝了尝同事午餐里的蘑菇,突然清晰地“尝到”了“腐烂的河水味”。
三天后,那位同事在郊游时失足滑入河中溺亡,尸体捞上来时,胃里全是水藻和淤泥。
我这才明白,我舔过的,是“司命之舌”。
它能让我尝出一个人未来死亡的味道。
而现在,我自己的舌尖,泛起了一股从未尝过的、冰冷的铁锈甜腥。
那是我最爱的妻子,每天早晨为我准备的、她亲手磨煮的豆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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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那栋摇摇欲坠的江南老宅,最邪性的不是天井里终年不见阳光的苔藓,也不是夜深人静时仿佛有人拖步走过的吱呀楼板,而是阁楼。
阁楼又低又矮,堆满蒙尘的旧物,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木头、受潮书册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药柜深处散发出的沉闷气味。正对狭窄楼梯口的阴影里,摆着一张小小的乌木供桌,没有香炉,没有烛台,只放着一个深紫色的旧绒布垫子。垫子中央,就是那东西——一根干瘪、蜷曲、颜色像存放过久腊肉般暗沉发黑的舌头。它被小心地放置着,形态却依然保持着某种令人不适的鲜活感,仿佛刚刚从某个活物口中取出,瞬间风干定型。
每年清明,除了扫墓,家里还有一项雷打不动的仪式。午饭后,所有未成年的孩子,无论愿意与否,都会被长辈带上阁楼。供桌前点起一盏小小的豆油灯,火光摇曳,将那舌头的阴影投在后方斑驳的墙壁上,放得很大,微微颤动。最年长的叔公,会用一种肃穆到近乎恐怖的神情,指着那舌头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司命之舌’,舔一舔,尝百味,知天命。是福气,也是责任。”
然后,我们这些孩子就按长幼顺序,战战兢兢上前,伸出舌头,在那干枯冰冷的表面飞快地蹭一下。大多数孩子当场就干呕起来,那股味道无法形容,不是腐臭,也不是苦涩,而是一种……仿佛浓缩了无数种极致情绪、无数段人生终点的、混沌而庞大的“信息”,粗暴地砸进味蕾。我每次都排在后面,轮到我的时候,舌尖触到那冰冷僵硬如石块般的表面,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瞬间炸开,我总能凭借早熟的心智强忍咽下,但一离开阁楼,立刻躲到无人的后院墙角,拼命干吐,直到口水流尽,似乎才能把那种萦绕不散的“味道”驱赶出去一点。我觉得那不是福气,是恶心,是折磨。
离开老家去城市读书工作后,清明节的仪式渐渐淡去,那根黑舌头和它带来的怪异滋味,也被我塞进记忆最角落,当作一个荒诞又略微不适的童年片段封存起来。
变化发生在去年春天。公司项目紧张,连续加班,午餐大家都在会议室解决。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带了家里做的便当,热情地招呼大家尝尝他妻子做的“山珍拌饭”,说用的是老家人刚寄来的新鲜野山菌,味道绝了。大家嘻嘻哈哈每人尝了一小勺,赞不绝口。我也凑趣,用自己干净的勺子舀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送进嘴里。
蘑菇炒得爽滑,酱汁咸鲜。但就在咀嚼的瞬间,一股极其突兀、极其强烈的“味道”,盖过了所有食物的香气,从我舌根深处猛烈地翻涌上来!
那根本不是蘑菇味,也不是任何调味料的味道。那是一种……浓烈的、带着泥腥和水草腐烂气息的河水味!冰冷,浑浊,灌满口鼻,甚至能“尝”到河底淤泥那种滑腻的质感,以及水藻缠绕脖颈的窒息感。这味道如此真实,如此具有侵略性,让我猛地僵住,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了?不合胃口?”同事关切地问。
我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挤出笑容:“没……有点烫。”匆匆灌下半杯冰水,但那阴冷的河水味却顽固地停留在我的舌面上,久久不散。
接下来的两天,我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那位同事。他一切如常,甚至计划周末去市郊新开发的湿地公园郊游,还在群里发了邀请。我心里那点不安被理智压了下去,也许只是错觉,是童年阴影导致的联想过度。
第三天是周一,那位同事没来上班。中午时,噩耗传来:他在昨天的郊游中,独自去水边拍照,失足滑进了公园边缘一条看似平缓、实则暗流涌动的河里。等同伴发现呼救,救援队赶来,人已经没了。尸体捞上来时,据说鼻腔、口腔里都是淤泥和水草。
听到消息的瞬间,我坐在工位上,浑身冰冷。舌根深处,那阴冷浑浊的河水味,又一次清晰无比地泛了上来,甚至比三天前更加浓烈、更加……具体。
不是错觉。
童年阁楼上那令人作呕的仪式,叔公那句“尝百味,知天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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