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那间狭小冰冷的出租屋,反锁上门,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却吸不进多少空气。房间里没开灯,黑暗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我摸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灯亮了,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踉跄着扑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再次冲刷脸颊。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如鬼,眼窝深陷,头发凌乱。而那片青灰色的、疑似尸斑的痕迹,已经从下巴侧蔓延到了下颌线,颜色似乎更深了,面积也更大了些。像一片正在我皮肤上缓缓生长、扩散的苔藓,或者霉斑。
这不是病。不是过敏。
这是一种侵蚀。一种替换。
我恍惚想起老家一些极古老的、模糊的传说,关于“替身”,关于“执念”,关于有些东西在阴阳之间徘徊太久,抓住一丝契机就要回来,要找一个“像”的,把“自己”换进去。
六十年前,她穿着那身衣服,在那里工作?还是……那根本就是“她”想要的“位置”?“她”的执念,就是成为“林晚”,成为这个给死者化妆的人?
所以“她”来了。从冰冷的河底,带着六十年的水汽和怨念,被送到我的面前。让我亲手给她化妆,让我在镜子里看见“她”的笑。那是对即将成功的嘲弄,还是对猎物的标记?
我触摸着下巴那片冰冷滑腻的青色,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一点点被抽走。镜子里的我,眼神里的惊恐,正慢慢被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空洞和死寂渗透。
我好像,正在变成“她”。
而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远处不知哪里的野狗,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哀嚎,像哭,又像笑。
我缓缓转过头,望向房间里那面穿衣镜。镜中的“我”,还站在原地,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
但嘴角,似乎正极其缓慢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弯起。
和那天,在殡仪馆化妆镜里看到的弧度,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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