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逼你。”表哥放缓了点语气,但眼神更锐利,“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材料我都订好了,明天就送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识时务点,小峰。三爷爷就是太固执。”
他走了,留下我站在满是纸扎的院子里,午后的阳光白晃晃的,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接下来的两天,我寝食难安。奶奶躺在病床上咳嗽,问我爷爷的事,我支支吾吾。看着奶奶枯瘦的脸,想着表哥的威胁,再想想爷爷烧掉的半张“房契”和那未尽的警告……一种巨大的、无力挣脱的恐惧包裹了我。
第三天一早,表哥雇的卡车真的送来了大批材料。上好的青竹篾,成捆的、颜色沉静的青灰色和暗红色特种纸(不是平常扎纸用的鲜艳彩纸),甚至还有小袋的、据说用来调出砖瓦和木纹颜色的矿物颜料。这些东西堆在杂物房门口,像一座沉默的、等着吞噬什么的山。
表哥没来,派了个手下盯着。那人就蹲在院子门口抽烟,不说话,但意思明白。
我知道,没退路了。
我走进爷爷的工作间,看着墙上挂着的、爷爷用了大半辈子的各式工具,仿佛能看见他佝偻着背在这里忙碌的身影。我拿起他那把磨得发亮的篾刀,刀柄上还有他常年握持留下的油渍。
“爷……对不起……”我对着空气喃喃道,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我一旦开始,就真的踏上了一条爷爷宁死也不愿走的路。
扎阴宅,比我想象的更难,更耗心神。不仅仅是因为规模大,结构复杂,更因为有一种无形的、令人极其不适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制作过程中。
按照图纸,我得先搭出整个四合院的骨架。青竹篾需要烘烤弯折,固定成梁柱、檩条、门窗的轮廓。往常做这些,虽然累,但心是静的。可这次,每当我在昏暗的杂物房里(表哥不许我在露天做,说不庄重)摆弄那些竹篾时,总觉得背后有视线盯着,冷飕飕的。有时候,分明没有风,刚固定好的某段屋架会突然轻微地“嘎吱”响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它一下,或者……试了试它的牢固程度。
用的纸也邪性。那青灰色的纸,质地厚实坚韧,模拟砖墙;暗红色的纸,纹理模仿木材。但它们都透着一股子阴凉,摸久了,指尖都发僵。调颜料时,那股矿物味混杂着纸张和糨糊的气息,闻多了让人头晕恶心,心慌意乱。
最诡异的是糊纸的过程。给骨架上糊纸,就像给骷髅贴皮。当我将大张的青灰色纸覆盖上“外墙”,用糨糊粘牢时,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逐渐成型的墙壁,竟然真的隐隐散发出一种老宅旧墙的、潮湿阴森的气息,仿佛这纸糊的框架,正在从看不见的地方汲取着什么,慢慢变得“真实”起来。
我不敢细想,只能硬着头皮,像完成一项酷刑,每天从天亮做到深夜。表哥偶尔会来看一眼进度,眼神里透着满意,但从不靠近细看,也不多待,仿佛这宅子本身也让他有些不适。
杂物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完成的部件越多,那种被“填充”的感觉就越明显。空荡的房间里,有时候我会产生幻听,好像哪里传来极轻微的、像是很多人压低嗓子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像是旧木头 house 在夜里自然的呻吟,但当我停下手里活计仔细去听,又只有一片死寂,和我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半个月后,宅子的主体结构终于完成了。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雏形立在杂物房中央,虽未上色细描,但那股森然、规整、带着明确空间指向性的压迫感,已经扑面而来。它不再是一堆材料和半成品,而是一个“存在”,一个等待着被“激活”的、缩小的、沉默的凶宅。
我精疲力尽,心里那根弦绷到了极限。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变得很小,被困在这纸扎的四合院里,无数的房间,回廊,怎么跑也跑不出去,每个门窗后面,都贴着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在窥视。爷爷在很远的地方喊我,声音凄厉,让我快跑,可我动弹不得。
惊醒时,浑身冷汗。窗外天色漆黑,正是子夜前后。
就在我惊魂未定,大口喘气时,我忽然听到了声音。
不是幻听。
是真的声音。
从隔壁杂物房——也就是停放着那座完工纸扎阴宅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是喧闹的人声。
很多很多人,在说话,在笑,在走动,杯盘碰撞,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像是老旧唱片机放出来的咿呀戏曲声。
热闹非凡。就像……就像一场正在进行的、规模不小的寿宴!
可我清清楚楚,那房间里,只有一座冰冷的、纸扎的宅子,和一些散落的工具材料!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爷爷的警告,那些制作过程中的异样,所有的不安瞬间汇聚成滔天的恐惧。
我想逃,想立刻冲出这老屋,永远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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