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正在院里劈柴,闻言停下动作,擦了把汗,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深沉:“秦记者,怎么这么突然?不多住几天,好好看看我们柳庄?”
“不了,社里催得急。”我努力让声音平稳。
老柳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秦记者,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山里晚上不太平,有些老习俗,外人理解不了。”他放下斧子,走过来,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点歉意,“吓着你了吧?其实没那么邪乎,就是些土法子,治治老寒腿什么的。你别往外说,传出去对村子影响不好。”
他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是毛骨悚然。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比昨夜血腥的场景更可怕。
“我明白,我什么都没看见。”我顺着他说,只想快点离开。
“那就好。”老柳笑了,“不过今天怕是不行了,出山那段路,昨夜里让雨水冲垮了一截,正在抢修,得明后天才能通。委屈你再住一晚,放心,今晚保证安静。”
我心沉了下去。路垮了?这么巧?
我知道,我被变相软禁了。
一整天,我都感到无形的视线落在背上。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村民在不远处“忙活”,状似无意地堵住通往村外的路。那个叫小豆子的孩子,再见到我时,被他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孩子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再不是昨天的好奇。
傍晚,老柳送来晚饭,比昨天丰盛,还特意烫了一壶酒。
“压压惊。”他给我倒酒,酒液浑浊,带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自家酿的柳根酒,安神。”
我推说不会喝酒。老柳也不勉强,自己喝了一杯,看着我吃。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秦记者,你说,人活着,最怕什么?”他忽然问。
我食不知味,含糊道:“各有各的怕吧。”
“最怕老,怕病,怕死。”老柳自问自答,“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天朽坏,那种滋味,比死还难受。我们柳庄的人,只是不想那么难受。老祖宗传下的法子,是狠了点,可管用啊。你看太公,一百多岁了,还能走能说。外面那些城里老人,七八十就躺床上等死了,那才叫可怜。”
他的逻辑扭曲而坚固,带着一种邪异的合理性。
“可那是……”我想到那只山羊的痛苦,想到那断腿的闷响。
“畜生而已。”老柳打断我,语气平淡,“再说了,也不是总用畜生的。畜生骨头,终究是差了些,撑不了几年就得换。最好的,还是同类的,年轻健康的……”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里没有了平日的热情,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评估似的考量。
我瞬间明白了。
那些被替换下来的、风干的人骨……不仅仅是柳庄人自己淘汰下来的“旧零件”。还有……“材料”。
最好的材料,是年轻健康的“同类”。比如,迷路的旅人,好奇的记者……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老柳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拍拍我的肩,力道很重:“秦记者,好好休息,明天路说不定就修好了。”
他走了,留下那壶浑浊的柳根酒。
我知道,我绝对等不到明天路修好。
深夜,我揣上所有重要物品和防身工具,用床单和被套拧成绳子,从后窗滑下。我必须趁夜离开,穿过柳林,寻找别的出路。
月光比前两夜更暗,柳林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打开手电,光束切割着浓密的黑暗和乱舞的柳枝。那沙沙声此刻如同无数窃窃私语,仿佛整片柳林都在注视着我这个闯入者。
我凭着白天的记忆,朝与进村相反的方向摸索。没走多远,我就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周围的柳树看起来一模一样,盘根错节,枝桠低垂,像一道道囚笼的栅栏。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听到脚步声。不止一处,从前后左右的黑暗里传来,不疾不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在驱赶,又像是在围猎。
我狂奔起来,不顾枝条抽打在脸上身上的疼痛。手电光柱乱晃,偶然间,我照到了一棵柳树的树干。
树干上,镶嵌着东西。
不是树疤。那是一节人类的臂骨,惨白,已经和树干生长在了一起,被树皮部分包裹。手电光移向旁边另一棵树——半颗头骨嵌在树身,空洞的眼窝望着我。
再照向远处,更多的树干上,浮现出肋骨的轮廓、腿骨的形状、指骨的凸起……整片柳林,就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乱葬岗,或者说,一个以骨为养料的恐怖园林。难怪这些柳树如此高大茂盛!
我魂飞魄散,转身想逃,却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是白天见过的、那个面色严厉的中年妇女,小豆子的母亲。她此刻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根粗实的柳木棍。她身后,影影绰绰,站着好几个村民,包括老柳。他们无声地围了上来,眼神里没有了白天的客气,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猎物到手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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