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未尽的话,更多的是茫然。
下午,老柳带我去了柳太公家。太公住在村西头一个独立的院落里,院子中央也有一棵巨大的老柳树,树冠遮天蔽日。太公确实精神矍铄,坐在柳树下的藤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油光水滑的核桃。他脸庞红润,皱纹虽深却不见老年斑,一双眼睛尤其清亮,看人时有种穿透力。
他笑呵呵地接受了采访,说的无非也是水土好、勤劳动、心气平之类的老生常谈。我问起“祈骨”古俗,他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摇头:“都是过去愚昧人的把戏,哪能真换骨头?不过是老人家给孩子个念想,求个心理安慰罢了。早就没了。”
谈话间,我注意到太公握着核桃的右手。那只手保养得很好,皮肤光滑,但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处,似乎比常人粗大一些,颜色也略显暗沉,与周围皮肤有细微差别。像是不太协调的拼接。
采访结束,太公坚持送我到院门口。就在我转身告辞时,眼角余光瞥见院内那棵老柳树的树干上,离地约一人高的位置,树皮有一片不自然的颜色,深褐近黑,形状……像是一个瘦长的人形轮廓,深深嵌在树干纹理之中。我心头一跳,再细看,又觉得可能是树疤。
“秦记者,”太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和蔼,却让我后背一凉,“村里晚上不太平,你是客,更要守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有些老话,能传下来,总有它的道理。”
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比老柳更浓。
当天夜里,怪声又来了。这次更近,似乎就在我住处不远处的柳林边缘。不仅有敲击摩擦声,还隐隐约约有极低的人语,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像是在念诵什么,又像是在痛苦呻吟。
我再也忍不住,悄悄起身,披上衣服,拎起随身带的强光手电和防身用的登山杖,溜出了门。
月光暗淡,柳枝乱影如同鬼魅。我循着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向屋后柳林。声音越来越清晰。我躲在一棵粗大的柳树后,探头望去。
林间一小片空地上,有几个人影。月光勉强勾勒出他们的轮廓,是三个村民,都穿着深色衣服。两人按着一只不断挣扎、被堵住嘴的山羊,另一人手里举着一把沉重、形状古怪的短斧,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在杀羊?可为什么深更半夜在柳林里进行?
举斧的人没有立刻砍下,而是抬头望了望月亮的位置,似乎在等待时辰。他低声对同伴说了句什么,声音嘶哑难辨。接着,他们开始用斧背,有节奏地敲击空地中央一块扁平的大青石。
“咚……咚……咚……”
闷响在寂静的林中回荡。每敲一下,被按着的山羊就剧烈抽搐一下。
敲了七七四十九下后,举斧者终于挥起短斧,却不是砍向山羊脖颈,而是猛地劈向山羊的一只前腿关节处!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山羊剧痛,却叫不出声,只能疯狂扭动。
那人手法熟练得可怕,三两下就用小刀剔开皮肉,竟将一根完整的、带着血丝的羊腿骨生生剥离出来!然后,他将那根温热的羊骨,放在了青石中央。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血液几乎冻结。
另外两个村民松开了奄奄一息的山羊,其中一人卷起自己的裤腿,露出小腿。月光下,我看到他的小腿似乎有些扭曲。另一人捡起地上那根羊骨,比划了一下,然后,用那把沉重的斧背,狠狠地砸向那村民暴露的小腿!
“砰!”一声闷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村民身体剧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却硬挺着没倒下。他的同伴迅速拿起那根羊骨,抵在他断裂的腿骨处,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种黑乎乎的、像是泥浆又像膏药的东西,厚厚的涂抹上去,再用准备好的布条死死捆紧。
整个过程残忍、迅速、寂静无声,只有受害者粗重的喘息和骨头摩擦的细微嘎吱。
他们在用羊骨,替换人骨?!
我胃里一阵翻腾,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我终于明白那夜里的敲击和摩擦声是什么了!这不是“祈骨”,这是“换骨”!活生生的、血淋淋的替换!
那三人处理完毕,拖着垂死的山羊,相互搀扶着,迅速消失在柳林深处。空地上只留下那滩暗色的血迹,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丝淡淡的、甜腻的腐朽气息。
我手脚冰凉,连滚爬带回住处,反锁上门,瘫坐在地,止不住地发抖。县志记载的“祈骨”根本不是什么祈福古俗,而是一种延续至今的、极其残忍的邪术!柳庄人的长寿,是用这种非人的方式换来的?用动物的骨头,替换自己衰老病变的骨头?
那些屋檐下风干的指骨……被替换下来的人骨又去了哪里?那井壁暗红色的“苔藓”……
一夜无眠。
天亮后,我强作镇定,向老柳提出辞行,说我突然接到杂志社紧急任务,必须立刻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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