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幕下的裂痕
加沙地带的雨季,总带着一种与伊斯雷尼国突袭相似的、令人不安的突兀。它不像温带地区那样有绵长的前奏,而是如同高爆炸药,在压抑到极致后轰然释放。
下午三点刚过,原本只是灰蒙蒙的天空,骤然被铅灰色的浓云彻底吞噬,光线急速衰减,仿佛提前进入了黄昏。狂风率先登场,像无形的巨掌攫住大地,卷起沙砾、碎石和废弃的塑料布,狠狠砸在游击队隐蔽所简陋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如同成千上万颗小石子同时敲击,这是暴雨来临前最后的、也是最急促的警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甚至更短——豆大的雨点便如同得到了统一的指令,挟着万钧之势倾泻而下。这不是滋润的甘霖,而是带着摧毁意志的冰冷箭矢,每一滴都蕴含着沉重的力量,砸在铁皮上迸发出“噼啪、噼啪”的密集爆响,连绵不绝,织成一张笼罩天地、令人窒息的无形巨网。
小约瑟蜷缩在地道入口左侧一个经过精心伪装的天然洼地里,后背紧紧贴着因雨水浸润而变得冰冷黏腻的土墙。粗糙的岩壁和裸露的碎石尖锐地硌着他的肩胛骨,传来清晰的痛感,但他像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这个拥有良好射界和隐蔽性的观察哨位,是卡沙大哥亲自为他选定的,是对他能力的认可,他绝不能因为一丝一毫的不适而玷污这份信任。他那双尚未完全褪去少年稚嫩的手,此刻正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中那支AK-74U短步枪的木质枪托。枪托上,一道狰狞的划痕清晰可见,那是上周向备用物资点转运弹药时,伊斯雷尼人阵地突然打来的一梭子高爆机枪弹的“馈赠”,灼热的弹片擦着枪身飞过,留下这道深痕,也在他心里刻下了对死亡更具体的认知。此刻,枪身护木部分还残留着他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温热汗渍,但暴露在暴雨中的枪管、导气箍等金属部件,却已冰冷刺骨,紧贴着他因长时间保持姿势而有些麻木的小臂,不断传递着危险的寒意。
他那条原本墨绿色的作战裤,此刻已被泥浆和雨水浸染得看不出原色,半干的泥块在裤腿上形成板结的深色硬壳,每次微小的移动都会发出“窸窣”的摩擦声,在这暴雨的嘈杂中,于他听来却异常清晰。他下意识地将承受了大部分体重的右腿往里缩了缩,试图缓解膝盖处传来的、一阵阵加剧的刺痛——三天前,他跟随里拉大哥执行对伊斯雷尼坦克巡逻路线的抵近侦察任务,在快速穿越一片断壁残垣时,脚下被湿滑的碎石一绊,整个人失控地摔进瓦砾堆。一块边缘锋利的混凝土碎块,如同恶毒的獠牙,瞬间撕裂了结实的布料,深深扎入他左膝下方的皮肉。当时温热的鲜血就涌了出来,混合着肮脏的碎石渣,黏腻地糊在伤口周围。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在里拉大哥回头询问前,猛地从地上弹起,龇着牙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里拉哥,就是裤子磕破了!”
然而,谎言掩盖不了事实。直到现在,那道未经妥善处理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在这潮湿阴冷的雨天,寒意仿佛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伤口往骨头缝里钻。刚才他调整姿势蹲下时,动作幅度稍大,不小心撕裂了刚刚凝结的血痂,一阵尖锐的痛楚闪电般窜上大脑,他差点失控地闷哼出来,赶紧用牙齿死死咬住早已破损干裂的下唇,硬生生将那声痛呼咽回了喉咙深处。他不敢报告伤情,不是畏惧疼痛本身,而是害怕看到卡沙大哥那双深邃眼眸中,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卡沙大哥从未对他厉声呵斥,但那种沉默的、带着沉重忧虑的注视,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无地自容。去年他刚被卡沙从废墟中带回游击队时,因为年少好奇,偷偷摆弄里拉大哥那挺保养得锃亮的PKM通用机枪,不慎走火,子弹呼啸着击穿了地道薄弱处的顶棚,簌簌落下的土石险些将正在研判地图的徐参谋埋住。当时卡沙大哥一言不发,只是快步上前,熟练地检查枪械,退出卡壳的弹壳,然后蹲下身,用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约瑟,记住,武器是守护生命的壁垒,不是满足好奇的玩物。” 那句话,如同烙印,至今仍清晰地刻在他的心头。他绝不能,再成为那个需要被保护、甚至可能带来危险的“孩子”。
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噼啪”声愈发狂暴,几乎要淹没远处天空传来的、那种如同毒蜂振翅般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那是伊斯雷尼国的“云雀”式长航时侦察无人机,像幽灵一样每日准时在加沙上空划出死亡的航迹,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热源与移动信号。小约瑟下意识地将短步枪握得更紧,食指轻轻搭在冰冷的扳机护圈外侧,指甲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手中这把射程有限的近战武器,根本无法对高空盘旋的“眼睛”构成任何威胁,但紧紧握住它,感受着那沉甸甸的、代表着反抗力量的金属质感,总能给他脆弱的心灵注入一丝虚幻却必要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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