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深处,那台老旧的柴油发电机仍在忠实地运转,“突突突”的沉闷响声穿透雨幕和厚厚的土层传来,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节奏。一盏用电线垂挂在地道口的昏黄防爆灯,在狂风的拉扯下剧烈摇晃,投下的光影在潮湿的岩壁和积水上疯狂舞动,变幻出各种扭曲的形态——时而像张牙舞爪的枯树,时而像直指天空的枪管,时而……又隐约勾勒出母亲生前在灶台边忙碌的、那早已模糊的侧影。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母亲还在世时,每逢这样的雨季,他们那间低矮的土屋总会四处漏雨。母亲总会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坐在唯一干燥的炕沿,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破布徒劳地接住屋顶渗下的雨水,同时轻声哼唱起那首古老的、带着无尽哀愁与希望的帕罗西图民谣……如今,母亲已逝,歌声已杳,卡沙大哥和这支在绝境中求生的游击队,便成了他仅有的、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家。
“约瑟!卡沙大哥命令,立刻返回指挥节点参加紧急会议!” 地道内部传来了舍利雅姐姐的呼唤声,她的嗓音总是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既清晰又不显突兀,在这恶劣的天气里,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微光。
小约瑟闻声立刻起身,先是习惯性地拍打了几下裤腿上凝固的泥块,又迅速而隐蔽地用手背触碰了一下左膝的伤口,确认绷带没有渗出新的血迹,这才提起枪,猫着腰,敏捷地钻回了相对干燥且温暖的地道之中。
地道内的空气混杂着多种气息:浓重的、带着腥味的泥土潮气,柴油燃烧后残留的刺鼻油味,以及从舍利雅姐姐那只小铝锅里飘出的、清新提神的薄荷茶香。岩壁一侧,悬挂着徐参谋那幅用无数透明胶带精心拼接、覆盖起来的巨幅战区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标记——刺眼的红色代表已确认的敌军据点与火力点,蓝色标注着己方的隐蔽所与补给点,而更多的、用黑色记号笔划掉的,则是已被彻底摧毁、沦为废墟的居民区。地图旁,钉着几张泛黄的照片,有游击队成立初期全体成员的珍贵合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初创时的青涩与决绝;还有一张是卡沙大哥多年前的照片,那时的他眉宇间尚未刻上如今这般深重的皱纹,但眼神中的那份坚毅,却与现在一般无二。
所谓的指挥室,不过是用几个撬开的、印着不明文字的旧木箱拼凑而成,设置在地道最深处相对稳固的一段,周围用装满沙土的麻袋垒砌了一圈简易的胸墙,勉强构成一个象征性的指挥中枢。此刻,沙雷大哥正站在木箱拼成的桌子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雨水洇湿、边缘卷曲的纸条,脸色阴沉得如同外面的天空。他头发凌乱,胡茬丛生,眼白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连续多日未曾合眼的、濒临极限的疲惫感。小约瑟知道,沙雷大哥的亲弟弟在上个月针对伊斯雷尼巡逻队的伏击战中,为掩护主力撤退而英勇牺牲,自那以后,沙雷大哥对每一次行动、每一份伤亡报告,都变得异常敏感和苛责。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指挥室内的压抑寂静。沙雷猛地将那张纸条拍在木箱桌面上,巨大的力量让简陋的桌子都摇晃了一下。小约瑟清楚地看到,他那只因长期握枪而指节粗大的手,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起来。
“根据刚确认的情报,‘铁穹’系统的最新升级模块已经全面部署!” 沙雷的声音因愤怒和疲惫而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灼伤的喉咙里艰难挤出,“我们的‘风暴’火箭弹,拦截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这是一个灾难性的数字!”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临时搭建的医疗区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痛楚:“利腊的小队!昨天在北部S-7区域执行火力牵制任务,火箭弹刚发射出去不到十秒,‘铁穹’的反击炮弹就覆盖了发射阵地!两名装填手……哈立德和贾马尔……当场重伤!现在还在医疗室里靠着吗啡吊命,萨娜(医护兵)说……说他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问题!”
小约瑟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哈立德那个总是偷偷塞给他糖块的大个子,贾马尔那个喜欢在休息时用口琴吹奏忧伤曲调的年轻人……他们的面孔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沙雷的拳头重重砸在地图上,指向南部区域:“这还不是全部!我们在拉法镇地下辛苦构建的三个秘密出口,代号‘针眼’、‘鼠道’和‘后门’,全部被伊斯雷尼人用该死的凝固汽油弹给彻底封死了!他们用了特种燃烧剂,入口区域的土壤和岩石都被烧熔凝结,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挖通!”
小约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拉法镇的那三个出口他再熟悉不过,其中“鼠道”更是上周他亲自参与向城南秘密补给点运输弹药和急救药品的通道。如今出口被封,不仅意味着一条重要补给线的断绝,更意味着他们被彻底困死在这片区域的危险性急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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