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西,靠近城墙根的一片区域,并非达官显贵聚居之地,反倒有几处看似不起眼、实则占地颇广、庭院深深的宅院。
其中一座,门楣朴素,黑漆大门常年紧闭,只在侧门偶有仆役采买出入,安静得几乎要被邻里遗忘。
院内却别有洞天。假山玲珑,引活水成池,池边一座水榭,此刻门窗半掩。水榭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一名身着月白色文士袍、年约三旬的男子,正斜倚在铺着厚厚绒垫的榻上。
他面容清癯,下颌蓄着修剪得宜的短须,手中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羊脂玉球,眼神平静地扫过面前矮几上摊开的几份密报。
密报上的内容,正是这几日震动神都的两件大事:朝堂之上女皇对太平公主“禁足、交由宗正寺与狄仁杰会同审理”的处置,以及江南秦赢血腥清洗马郑两家、扶植新代理人的详细过程。
此人便是寒文若,渤海势力在神都乃至中原地区的真正主事人。
他并非渤海王族,却因其过人的心智、手腕以及对中原局势的深刻洞察,被渤海王倚为心腹,暗中经营多年。
“呵……”
寒文若看完,将密报轻轻放下,玉球在掌心转动,发出一阵舒缓而规律的轻响。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冷笑,低声自语:“贪,太贪了。马腾云、郑克明是贪,太平公主……又何尝不是?”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评价一局已经崩盘的臭棋:“马郑两家,盘踞江南,富可敌国,却还不知足,非要染指军械,勾结外寇,甚至蠢到去刺杀秦赢这把明晃晃的刀。
太平公主,身为帝女,享尽尊荣,却偏要掺和进这最肮脏的利益纠葛,还留下了把柄……利令智昏,取死有道。”
他抬眼,看向垂手侍立在侧的一名青袍老者。
老者年约六旬,面容瘦削,眼神原本精明,此刻却带着一丝后怕的余悸。他便是寒文若手下负责与江南某些势力(包括郑家)联络的重要人物,曾与郑家那位已故的老家主有过师生之谊。
“郑老,”
寒文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现在,你可看明白了?”
青袍老者——郑老——闻声身体微微一震,
连忙躬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主上明鉴!属下……属下当时还心存侥幸,觉得与郑家那些旁支的生意往来隐秘,又是通过几层转手,未必会被查到……若非主上您当机立断,命属下立刻切断与江南的一切明暗联系,丢弃所有可能关联的信物,连夜撤回神都……”
他顿了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涩声道:
“属下此刻……恐怕已经和马郑两家那些管事一样,身陷囹圄,甚至……身首异处了!属下愚钝,多谢主上救命之恩!”
他回想起当初寒文若下令时那不容置疑的冰冷语气,以及自己当时心中那一丝不以为然。
如今对照江南那血腥的结局,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后怕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秦赢的手段太狠,太快,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和切割的时间!若非主上决断在先,他此刻焉有命在?
寒文若看着他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语气依旧平静:“明白就好。记住这个教训。与中原这些世家大族打交道,尤其是牵扯到军械、外邦、皇权这些禁忌,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渤海所求,是长远的贸易之利,是中原的技艺、书籍、人才,是打开一条稳定的商路,而不是卷入他们内部的倾轧,更不是去碰那些会招致雷霆之怒的东西。”
他放下玉球,端起旁边温着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倭奴那边……以后彻底断了。那不是盟友,是随时会烧死自己的火炭。江南的生意,暂时全部停止,静观其变。
等陆文渊那些人彻底站稳脚跟,等秦赢的目光完全转向岭南之后……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
“是!属下谨记!”
郑老深深一揖,心中对寒文若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都东市附近,一家名为“云来居”的客栈,三层最里侧的天字号上房内,气氛同样凝重。
房间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垂下,隔绝了外间的光线与喧嚣。
桌上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将房中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主位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不起眼的褐色棉袍,面容普通,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鹰隼般锐利而冷静的光芒。
他便是岭南冯家乃至背后更庞大势力在神都的耳目与协调者,人称“冯先生”。
他面前,站着一名身着深紫色锦袍、面皮白净、保养得宜的老者。老者此刻微微低着头,神色间不复往日的从容,带着几分不安。
桌上同样摊开着关于江南和公主的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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