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六年的初春,严寒依旧固执地盘踞在神州大地,仿佛要将去岁冬天所有的阴霾与创伤都冻结封存。南京城外的秦淮河面,冰层犹未完全消融,阳光苍白地照射其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帝国似乎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冰封期”——朝堂上激烈的攻讦暂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带着观望与疲惫的沉默;工地上,除了徐州黄河废墟处仍有零星的清理和试验,大部分“驰铁”工程段落的喧嚣也沉寂下来,枕木和铁轨裸露在寒风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就连江南那些日夜轰鸣的蒸汽工坊,也似乎放慢了扩张的脚步,浓烟变得稀薄。
然而,在冰封的表象之下,潜流从未停止涌动。朱雄英在朝堂风暴后提出的几项破局之策,如同投入冰河的几颗火种,正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韧的速度,开始融化周围的坚冰,带来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变化。
第一缕微光,来自徐州黄河畔那座失败的废墟。
宋礼没有回京。这位年近半百、已官至工部左侍郎的“格物大家”,将自己的官袍换成了粗布短打,脸上、手上沾满了煤灰与铁锈,与那些最普通的工匠吃住在一起,日夜守在重新搭建起的、规模缩小但结构更为复杂的试验性炼铁炉和锻造台旁。垮塌的“高碳精铁”残骸被反复熔炼、分析、测试,失败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但无人放弃。
失败接踵而至。新调整的焦炭配比不是导致铁水流动性变差,就是杂质增多;改进的鼓风技术要么风力不稳,要么温度控制失准。新出炉的铁锭,要么脆而易碎,要么软而无力,始终无法达到理想中那种刚柔并济、足以承受巨大冲击和反复载荷的状态。沮丧的情绪在工匠们中间蔓延,有人开始私下抱怨,觉得这是“逆天而行”,是“徒劳无功”。
直到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当又一炉被寄予厚望的铁水因为一个微小的温度波动而宣告失败时,一位跟随宋礼多年的老铁匠,望着通红的炉口和废铁,突然老泪纵横,喃喃道:“宋大人,咱们……是不是真的错了?这铁……是不是就炼不到那份上?”
宋礼盯着那炉渐渐冷却、颜色黯淡的废铁,脸上被炉火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腰捡起一小块冷却的废料,在手里反复掂量,又走到一旁,拿起一块从垮塌大桥上取下的、带有明显裂纹的旧铁件,仔细对比。
许久,他转过身,对聚集过来的工匠们,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们看,旧铁脆,新铁软。我们总想着要它硬,要它韧,却忘了,铁如人,刚极易折,柔则失形。或许,我们不该一味追求‘至刚至韧’,而是要找到它最适合承受‘那个力’的‘那一个点’。”他指着复杂的桁架受力图,“大桥不同部位,受力不同。关键连接处需要极致的抗拉抗剪,而一些次要部位,或许更需要稳定性而非极限强度……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它们分开来炼?用不同的‘配方’,不同的‘火候’,炼出不同的‘铁’,用在不同的地方?”
这个想法,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众人固化的思维!以往,大家追求的是“一种”完美的铁,用于“所有”关键部位。但如果……标准化、模块化的思路,不仅适用于零件,也可以适用于材料本身呢?
新的试验方向被确立。他们不再追求单一的“神铁”,而是开始系统地试验不同碳含量、不同合金微量元素(如尝试加入极少量锰、硅)、不同热处理工艺下铁材的性能图谱。过程依然艰苦,失败依然常见,但目标变得清晰,希望重新燃起。终于,在建文六年二月的一个清晨,当一炉按照新“图谱”中“甲三”配方冶炼、并经过特殊“退火-淬火-回火”工艺处理的铁锭被锻打成测试件,在模拟大桥节点受力的重型试验机上,承受了远超旧“高碳精铁”极限载荷而仅出现微小塑性变形、并未断裂时,整个试验场沸腾了!
“成了!成了!甲三号!甲三号成功了!”工匠们相拥而泣,宋礼抚摸着那依旧温热的测试件,手也在微微颤抖。这并非终点,但这是黑暗中迈出的最坚实一步。他立刻将详细数据和样品封存,以八百里加急,连同那份凝聚了无数次失败心血的《铁材性能分级与专用化试制报告》,送往南京。
这缕来自技术最前沿、用无数次失败换来的微光,虽然微弱,却蕴含着破冰的关键力量。
第二缕微光,在南京城的市井坊间与朝堂边缘悄然闪烁。
朱雄英力排众议推动的 “驰铁民股” 新策,经过户部与工部数月的反复磋商和细化,终于拿出了试行方案:针对“驰铁大动脉”中相对独立、预期收益较明确的“徐州至临清段复建与运营”,发行第一期“民股”。每股面额十两白银,认购上限为百股,年息预期不低于一分五厘(根据未来该段货运客运收入分红),认购者不限身份,士农工商皆可,股票可有限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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