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领旨时,朱翊钧特意把他叫到御书房:“你老师海瑞最是刚直,朕不要你学他骂遍百官,只要你守住一条 —— 法不容情。” 皇帝从案上拿起一柄象牙小秤,“这是标准秤的仿制品,你带去月港,记住,每一笔税银都要称准,每一件货物都要验明,再出岔子,连你一起斩!”
张瀚捧着小秤,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臣若失职,甘受斧钺!”
新任提举抵达月港时,周起元的首级还挂在码头的旗杆上,风吹日晒得已经发黑。百姓们说这是 “铁头碑”,时时刻刻提醒着当官的别伸手。张瀚没去拜会当地乡绅,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人查封市舶司的旧账,连库房角落积灰的登记册都翻了出来。
“从今天起,立三条规矩。” 张瀚站在周起元曾经办公的案前,对属吏们说,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第一,外商的船要先经水师检查,舱底、货箱夹层都要查,违禁品一概没收,船主罚银十倍;第二,关税银当日入库,由税吏、商人代表、水师军官三方签字,账目每日张贴在码头公告栏;第三,谁收一文钱贿赂,我先斩了谁,再自请处分!”
他让人把这三条规矩刻在石碑上,立在市舶司衙署门口,旁边还放着那柄皇帝赐的象牙秤和标准量具。陈老大带着船工们来看时,见石碑上的字刻得又深又利,忍不住感叹:“这下该清净了。”
张瀚的手段比周起元狠得多。有次葡萄牙商人想把二十匹西洋布冒充 “贡品” 逃税,被他查出后,不仅没收布料,还罚了相当于十倍税款的银子;有个税吏偷偷多收了商人二两银子,当场被扒了官服,打了五十大板逐出衙门。
最让人佩服的是他的 “验货铁律”。不管刮风下雨,每艘船的货物都要开箱查验,哪怕是装着珠宝的小盒子,也要打开清点。荷兰商人彼得第二次来月港时,特意把船上的货物摆得整整齐齐,还主动请张瀚派人上船检查,笑着说:“张先生比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督察还严。”
严格的规矩反而让贸易更兴旺了。商人最怕的不是严苛,是不公,如今月港的税明明白白,查验规规矩矩,连以前偷偷摸摸的走私商也都改做了合法生意。到仲夏时,月港的关税银竟突破了两万两,比周起元在任时最高的月份还多了一倍。
新到的货物也越来越丰富:从吕宋来的烟草,从暹罗来的象牙,从西洋来的钟表和望远镜,堆满了码头的货栈;而运往海外的,除了丝绸瓷器,还有江南的棉布、江西的茶叶,甚至有福建的糖霜和浙江的生丝。
陈老大的船队已经扩大到五艘船,他不再亲自出海,而是雇了有经验的船工,自己留在码头管账。看着公告栏上每日更新的账目,看着儿子的牌位前摆着的合法贸易执照,老人常常对着京城的方向作揖:“陛下圣明,没因贪官坏了好事啊。”
消息传到京城,朱翊钧正在给张瀚的奏折批复。奏折里说 “月港秩序井然,商民称便”,还附了份《新增贸易货物清单》,上面光新出现的商品就有二十多种。皇帝拿起朱笔,在末尾批了 “善” 字,又添了句 “再加一条,凡新商品入境,需登记产地、用途,报工部备案”。
小李子在旁边笑道:“陛下,那些御史们现在都不说话了。”
“他们不是不说话,是没话说了。” 朱翊钧放下笔,望着窗外的太液池,荷叶已经铺满了水面,“做任何事都有风险,怕风险就什么也做不成。关键是出了问题怎么解决 —— 斩了贪官,立了新规,路自然就通了。”
海瑞从南京送来奏折,说张瀚 “执法如山,通商有序”,建议在泉州也设市舶司试点。朱翊钧看后,让内阁拟旨同意,只是在人选上特意叮嘱 “仍从中立派里选,需经海瑞考察”。
月港的码头在暮色里热闹非凡。装满货物的马车轧过石板路,留下深深的辙痕;商人们用算盘核对着账目,噼啪声此起彼伏;水师的巡逻船在港外游弋,船帆上的 “明” 字在夕阳下格外醒目。张瀚站在市舶司的高台上,看着这繁荣有序的景象,忽然明白陛下 “斩贪不罢开” 的深意 —— 贪腐是人的问题,不是事的问题,只要把人管好了,好事就能做成。
海风带着潮湿的暖意拂过,吹动了公告栏上的账目清单,也吹动了码头上新栽的榕树枝条。这小小的港口,像一扇打开的窗户,让大明的丝绸瓷器流向世界,也让世界的香料象牙走进来。而支撑这扇窗户的,是严明的法度,是斩贪不手软的决心,更是那位年轻帝王 “不因噎废食” 的远见与魄力。
夜色渐深,市舶司的灯还亮着。张瀚正在核对当日的税银,象牙小秤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如泰山,稍有不慎就是周起元的下场。但看着窗外码头上的点点灯火,看着那些靠贸易过上好日子的百姓,又觉得这担子挑得值 —— 因为他守护的,不仅是税收,更是一条通往更广阔世界的路。这条路,或许还会有波折,但只要方向对了,就不怕路远。
喜欢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