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朱翊钧正在看骆思恭的悔过奏疏。上面详细列出了锦衣卫近年的越权案件,附了处置方案,最后写着 愿将北镇抚司刑讯权移交刑部,只保留监察之责。小李子在一旁研墨,看着皇帝指尖划过 移交刑讯权 几个字,忽然想起昨夜张四维在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求陛下从轻发落张国柱,却连宫门都没进去。
准了。 朱翊钧放下朱笔,目光落在案头的《大明律》上,另外,让东厂也照此办理,非朕亲旨,不得擅动官员。告诉冯保,他若敢学刘瑾那套,朕诛他九族。
消息传到东厂时,冯保正在给新铸的厂印刻字。听到旨意的瞬间,他握着刻刀的手微微一颤,在 二字旁边划了道斜痕。他想起成化年间汪直用东厂权柄把持朝政的下场,又想起眼前这位皇帝连张居正都敢制衡,后背顿时沁出冷汗,连忙让人将所有未经报备的案卷都烧了。
五日后,张国柱被发配到辽东充军的消息传开。据说他离京时,脖子上的枷痕还没消退,路过通州仓时,正看见李伟带着仓丁晾晒新粮。两个外戚与锦衣卫的命运在此交汇,一个在风雪中远去,一个在谷堆前躬身,像枚硬币的两面,映照着皇权下的生存法则。
骆思恭在锦衣卫衙门前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 非亲旨不得捕官 七个大字,笔力遒劲,正是朱翊钧的亲笔。每日卯时,他都会带着校尉们在此肃立,诵读石碑上的戒律,声音在晨光中传得很远,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鸽子。
朱翊钧站在角楼上,望着锦衣卫衙门前那块日渐被摩挲光滑的石碑,忽然想起张居正临终前说的话:特务机构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时他不懂,如今看着朝堂上渐渐清明的风气,看着言官们敢于弹劾的勇气,终于明白 —— 所谓掌控,不是让爪牙更锋利,而是让耳目更清明,既能洞察奸邪于暗处,又不伤及忠良于明处。
夕阳将紫禁城的角楼染成金红,朱翊钧的目光落在都察院方向,那里的灯火正亮着,想必周弘禴正在整理军器局的罪证。他知道,这场关于 耳目与爪牙 的整顿,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只要权力还在,就总会有人试图滥用,而他能做的,就是用一道道严令、一块块石碑、一次次警示,让那把悬在头顶的刀,永远只对准该斩的奸邪。
御书房的烛火再次亮起时,案头的《锦衣卫职权考》上,朱翊钧用红笔批了八个字:循法而行,勿越雷池。 墨迹透过纸页,在衬纸上洇出深沉的印记,像在为这场权力的规范,落下沉重而坚定的注脚。而窗外的月光下,锦衣卫衙门前的石碑泛着冷光,与都察院的灯火遥相呼应,在大明的夜色里,勾勒出规矩与制衡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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