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衙门前的惨叫声在暮色中渐渐消散,杖痕累累的张国柱被拖进囚车时,夕阳正将西角楼染成一片殷红。围观的百姓啐着唾沫散去,唯有那座新立的石碑还在晚风里沉默 ——非亲旨不得捕官 七个朱字被夕阳照得发烫,像道烧红的烙铁,在每个锦衣卫心头都烫下深深的印记。
骆思恭站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玄色蟒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点。他看着囚车碾过青石板的车辙,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皇帝掷在他面前的那份军器局账册,墨迹里混着的周弘禴的血,比此刻地上的血迹更触目惊心。
指挥使,北镇抚司的千户们都在堂内候着。 亲卫低声禀报,递上温热的毛巾。骆思恭接过擦了擦手,指尖触到掌心里的茧子 —— 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提醒他:刀该往哪里落,又该避开哪些人。
刚迈进二堂,就见十几个千户齐刷刷跪倒。他们刚从枷号现场回来,脸上还带着惊惧,案上堆着的卷宗却已分类整理妥当 —— 这是骆思恭新立的规矩,所有案件必须当日归档,每道捕票都要抄录三份,分别存于北镇抚司、司礼监和刑部,再不敢有半分马虎。
都起来吧。 骆思恭在公案后坐下,目光扫过众人,陛下的旨意都听清了?从今日起,凡涉及七品以上官员的案子,哪怕只是盘问,都必须持司礼监盖印的手谕,谁若再敢擅动,休怪我按军法处置。
千户们齐声应诺,声音里带着未消的颤音。其中一个年轻的千户张诚忍不住抬头:指挥,那河南送来的密报...... 福王外戚强占民田的案子,还查不查?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面,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福王朱常洵是郑贵妃的心头肉,他外祖父李氏家族在河南、山东的势力盘根错节,去年山东巡抚弹劾李家强占盐引,反被诬陷 诽谤亲王,最后落得个贬谪雷州的下场。
骆思恭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墙角的铜鹤香炉上。炉里焚着的檀香是御书房特供的,烟柱笔直向上,像根无形的准绳。此事暂不议。 他缓缓开口,各司其职,把手里的贪腐案查清楚再说。
打发走众人后,骆思恭独自留在二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案上,那份河南密报的边角被风掀起,露出 洛阳盐税 四个小字。他想起三年前刚接任指挥使时,郑贵妃曾派人送来一对玉如意,暗示他 多照看 福王的外戚,那时他收了如意,却也把李家的案子压了下来 —— 如今想来,正是这份纵容,才让他们敢在河南如此猖獗。
指挥使,陛下在御书房召您。 小李子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带着夜露的寒气,还请您即刻入宫,莫要声张。
骆思恭的心猛地一沉。子夜传召,多半是急事。他换上便服,只带了两个亲卫,借着月色从侧门离开锦衣卫衙门。街上的更夫正敲着三更梆子,空旷的街道上,马蹄声格外清晰,惊得巡夜的兵丁纷纷侧目。
御书房的烛火在寅时亮得刺眼。朱翊钧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份奏折,月光在他明黄的龙袍上流淌,像层冰凉的水。案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旁边堆着的卷宗上, 二字被朱笔圈了又圈。
陛下。 骆思恭跪倒时,膝盖撞在金砖上的声响格外沉闷。
朱翊钧转过身,将手里的奏折扔过来。纸页散开的瞬间,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全是关于河南民田被占的记录,最末一行写着:洛阳盐税三月未入库,疑被截留。
你看看。 皇帝的声音压得很低,烛火在他眼底跳动,这就是你说的 整顿完毕 ?李家在河南强占的民田已达三千顷,盐引截留了两百道,地方官敢怒不敢言,连巡抚都要看他们脸色行事。
骆思恭的额头抵着地面,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便服。他认出这份奏折的笔迹是河南道御史刘光复的,此人素有 之称,上个月突然称病辞官,想必是查到了李家的要害,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
是属下失职。 他的声音发颤,未能及时察觉......
不是未能察觉,是不敢查。 朱翊钧打断他,走到案后坐下,指尖在茶盏上轻轻摩挲,你怕郑贵妃,怕福王,更怕动了他们的外戚,会引火烧身 —— 可你有没有想过,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河南的百姓就要反了!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烛火剧烈摇晃。骆思恭抬起头,看见皇帝的目光里满是失望,比三日前斥责他时更让人心惊。臣罪该万死! 他重重叩首,臣这就带人去河南,把李家的人全部拿下!
拿下? 朱翊钧冷笑一声,拿起案上的名单,你知道这上面的人是谁吗?李嵩是福王的亲舅舅,李钊是郑贵妃的表兄,你动他们,就是打福王的脸,打郑贵妃的脸 —— 你让朕如何自处?
名单落在骆思恭面前,上面的名字被红笔勾着,个个都与福王外戚沾亲带故。最上头的李嵩二字旁,还标注着 洛阳盐税主谋,墨迹深黑,显然是皇帝亲手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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