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的铁门在子夜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张国柱拖着镣铐走过幽暗的甬道,铁环碰撞的脆响惊起梁上栖息的蝙蝠。他背后的鞭伤还在渗血,浸透了粗麻囚衣,每走一步都像有火在烧 —— 三日前在都察院抓捕周弘禴时的嚣张,此刻已化作彻骨的寒意,顺着铁链往骨髓里钻。
张校尉,陛下传你问话。 狱卒的声音像冰锥刺破黑暗,提着的气死风灯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照亮两侧牢房里囚犯扭曲的脸。张国柱踉跄着抬头,看见甬道尽头的微光里,骆思恭正背着手站着,玄色蟒袍的下摆沾着夜露,显然已在狱外等候多时。
指挥... 救我... 张国柱的声音嘶哑,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却被狱卒死死按住。他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 —— 不仅擅捕言官,还牵扯出军器局的贪腐案,连张四维都不敢再保他,此刻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能在御前说句好话。
骆思恭没看他,只是望着诏狱深处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昨夜从御书房回来后,他连夜彻查了北镇抚司的卷宗,竟发现张国柱半年内擅自拘押的官员足有七人,其中不乏五品郎中。这些案子都以 涉嫌结党 为由头,背后隐约能看到张四维的影子,却从未报备过御前。
陛下要亲自审你。 骆思恭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伸手拂去肩头的落霜,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他指尖触到袖袋里的密报,上面是海瑞刚送来的军器局账册,张国柱每月从李嵩那里分得的赃银数目,比他一年的俸禄还多。
穿过三道关卡,诏狱外的雪已经停了。张国柱被押上等候的马车,车帘掀开的瞬间,他看见天边的启明星正悬在紫禁城的角楼尖上,像颗冰冷的泪滴。车轴碾过积雪的声音单调而沉闷,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锦衣卫时,骆思恭在入职仪式上说的话:咱们手里的刀,该斩奸佞,不该伤忠良。 那时只当是老生常谈,此刻才懂其中的分量。
御书房的烛火在寅时跳动得格外剧烈,朱翊钧站在窗前望着雪后的宫城,檐角的走兽顶着皑皑白雪,像尊尊沉默的哨兵。案头堆着周弘禴的弹劾奏章,墨迹里还带着淡淡的血迹 —— 那是这位六品给事中被押往诏狱时,死死攥着奏章留下的痕迹,如今已与 军器局以次充好 的字迹融为一体。
陛下,骆思恭带张国柱到了。 小李子的声音压得极低,捧着的茶盏在托盘里轻轻晃动。他看着皇帝背影在烛火下舒展的轮廓,想起三日前陛下拍案时的震怒,御案上那只青花瓷杯震得跳起半寸高,茶水泼在边军奏报上,晕开 佛郎机炮炸膛 的朱批。
朱翊钧转过身,目光落在被押进殿的张国柱身上。这个锦衣卫校尉的官服已被剥去,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鞭伤,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里带着未消的戾气。张国柱, 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指节叩击着御案上的捕票,你可知罪?
张国柱猛地抬头,喉结滚动着想要辩解:陛下!周弘禴确与张居正余党往来,臣查有实据......
实据在哪? 朱翊钧打断他,抓起案上的辽东密报扔过去,纸页在张国柱面前散开,露出周弘禴记录的军器质量问题,是这份记录铁甲厚度不达标的密报,还是你从他府里搜出的百姓诉状?
张国柱的脸瞬间惨白。他根本没细看搜来的文书,只当是寻常的弹劾奏章,此刻被皇帝点破,才想起周弘禴被抓时高喊的 军器局猫腻 绝非虚言。臣... 臣是为了查清结党案...
结党案? 朱翊钧冷笑一声,移步走到张国柱面前,明黄的龙袍扫过地面,带起的风让烛火剧烈摇晃,朕让锦衣卫查贪腐、防边患,何时让你们拿着捕票随意抓捕言官了?周弘禴弹劾军器局,碍了谁的眼?让你敢在都察院动手拿人?
最后的质问像重锤砸在张国柱心上,他突然瘫软在地,镣铐在金砖上撞出刺耳的声响:是... 是张阁老说... 周给事中非议朝政,该敲打敲打...
张四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朱翊钧的声音陡然拔高,龙椅扶手被攥得咯吱作响,那朕的旨意呢?去年朕三令五申,非亲旨不得擅捕七品以上官员,你当耳旁风吗?
殿外的积雪被风吹得打在窗棂上,像无数只手在拍击。骆思恭 一声跪倒,额头抵着金砖:陛下息怒!是属下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他偷瞄着皇帝涨红的侧脸,想起万历六年张居正还在时,曾指着锦衣卫的腰牌告诫 此物当为明镜,勿作屠刀,那时陛下虽年幼,却记得比谁都牢。
朱翊钧的目光从张国柱身上移开,落在骆思恭颤抖的背影上。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跟随自己多年,从裕王府的侍卫做到北镇抚司指挥,素来谨慎,可近半年却屡屡纵容手下越权 —— 去年李三才被拘案,他以 搪塞;这次张国柱闯祸,竟还想着按军法轻判,显然是被朝中势力裹挟得没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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