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明白。 朱翊钧扶着母亲的手臂,所以才让表哥去翰林院,虽无实权,却能常伴青灯古卷,既能避嫌,又能留个好名声。 他顿了顿,至于舅舅,儿臣打算下个月给他加俸,再赏套宅子,也算尽份孝心。
李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忽然想起张居正临终前的话:外戚如藤蔓,可点缀庭院,不可攀附梁柱。 那时不懂,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儿子,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 给外戚足够的阳光雨露,却不能让他们缠绕着朝堂这根顶梁柱,否则迟早会把柱子缠垮。
回到御书房时,雪已经停了。朱翊钧看着骆思恭送来的密报,上面写着 李明在席间与李亮私语,似有不满,旁边还画着两人交头接耳的草图。他拿起朱笔,在密报上批了个 字,笔尖的朱砂在雪光映照下,红得格外醒目。
小李子, 他忽然开口,传旨给吏部,让李明即刻入翰林院编书,不必等年后了。
小李子愣了愣:陛下,这大冬天的......
越急越好。 朱翊钧放下笔,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让他早点去翰林院,就没时间琢磨别的了。 他知道,对付外戚就得快刀斩乱麻,不给他们串联的机会。
三日后,李明拿着翰林院的任命状,在同僚的嘲笑声中搬进了编书处。那间堆满典籍的屋子冷飕飕的,比国子监的司业房差远了。他看着案上的《世宗实录》手稿,想起家宴上皇帝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冰冷的笔墨,比任何刀剑都更能斩断人的野心。
李伟在通州仓听说了这事,只是淡淡叹了口气。他正在指挥仓丁清理积雪,周主事拿着账册在一旁记录,两人的身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周大人, 他忽然开口,今年的冬粮该提前运些去蓟镇了,别等雪太大误了时辰。
周主事愣了愣,随即点头:侍郎说的是,臣这就去安排。 他看着李伟冻得通红的鼻尖,忽然觉得这位外戚似乎真的变了 —— 没了从前的浮躁,多了些踏实。
消息传到慈宁宫时,李太后正在给刚绣好的百子图收尾。宫女说 李侍郎在仓场很是勤勉,她只是淡淡 了一声,针尖却不小心扎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落在雪白的绸缎上,像朵小小的花,映得她眼眶发热。
把这绣品给陛下送去吧。 她对宫女说,让他放在御书房,沾沾喜气。
朱翊钧收到百子图时,正在看张养蒙的漕运奏折。绣品上的顽童个个憨态可掬,针脚细密,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他想起家宴上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宫廷里的边界,就像这绣品的针脚 —— 看似细密琐碎,却一针一线都连着情分,既不能扎得太紧让人难受,又不能太松失了规矩。
告诉太后,朕很喜欢。 他对小李子说,目光落在奏折上 漕运无贪腐 的字样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积雪,照在御书房的地砖上,泛着柔和的光。朱翊钧拿起朱笔,在李伟的冬粮调运奏报上批了 ,笔尖的朱砂在纸上洇开,像朵小小的红梅。他知道,与外戚的这场博弈,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在亲情与规矩之间划下一道清晰的边界 —— 这边是江山社稷,那边是骨肉亲情,两边都要护好,这才是最难的平衡术。
春风化雪时,李明在翰林院编出了第一卷《世宗实录》,朱翊钧亲自为他作序,夸他 学问扎实,着述严谨。李明捧着序言,忽然觉得这清冷的编书处,也不是那么难熬。
李伟则因提前调运冬粮受到嘉奖,皇帝赏了他一块 忠勤可嘉 的匾额,挂在通州仓的衙门口,金灿灿的字在阳光下闪着光。路过的百姓都说 李侍郎是个好官,他听着这话,心里竟比当年在京营当千户时还踏实。
李太后看着这一切,终于放下了心。她在慈宁宫的花圃里种满了芍药,看着那些不事张扬却开得热烈的花朵,忽然明白皇帝的良苦用心 —— 外戚就该像这些芍药,在自己的地界里安安静静地开,既不与牡丹争艳,也不攀附高枝,这样才能年年岁岁,都沐浴着皇家的雨露阳光。
御书房的百子图被挂在显眼的位置,每当朱翊钧批奏折累了,就会看一眼那些憨态可掬的顽童。他知道,这宫廷里的边界,从来不是为了隔绝亲情,而是为了让这份亲情在规矩的土壤里,长得更长久,更安稳。就像这百子图上的针脚,看似约束,实则是为了绣出最圆满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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