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走到窗前，望着司礼监的方向。那里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着琉璃瓦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想起小时候，冯保总在李太后面前说他的好话，还偷偷给他塞糖吃，那时他以为冯保是个好人。直到张居正告诉他，司礼监的权柄太大，迟早会威胁皇权，他才慢慢看清这个人的野心。
“张先生，你看，” 朱翊钧对着风中的飞絮轻声说，“你走了，果然有人跳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他得逞的。”
风吹起他的龙袍衣角，露出里面绣着的日月星辰。朱翊钧知道，对付冯保，不能像对付曾省吾那样直接。冯保是李太后的心腹，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手里握着批红的权力，得一步步来，先剪除他的羽翼，再慢慢收网。
“小李子，” 朱翊钧转身，“摆驾慈宁宫。”
小李子愣了愣：“万岁爷，现在去见太后？”
“嗯。” 朱翊钧点点头，“去给太后请安，顺便…… 说说苏州的事。” 他要让李太后知道，冯保的侄子在外面胡作非为，看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护着冯保。
慈宁宫的门槛很高，朱翊钧走进去时，李太后正在抄经。檀香袅袅，经文上的小楷写得娟秀工整。看到朱翊钧进来，李太后放下笔，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皇儿来了，快坐。”
朱翊钧行了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儿臣给母后请安。” 他看着李太后鬓边的珍珠，那是冯保上个月送的，说是 “南海进贡的极品”。
“皇儿最近处理朝政辛苦了。” 李太后拿起一串葡萄，亲手剥了皮递给朱翊钧，“听说你把曾省吾办了？还保住了新政，做得不错。”
朱翊钧接过葡萄，放进嘴里：“都是儿臣该做的。只是…… 最近有些烦心事，想跟母后说说。”
“哦？什么事让皇儿烦心？” 李太后问道，眼神里带着关切。
“是苏州的事。” 朱翊钧叹了口气，“儿臣听说，冯公公的侄子冯邦宁在苏州强占民女，挪用官银，百姓都怨声载道。儿臣想把他办了，又怕…… 又怕冯公公不高兴。”
李太后的脸色沉了沉。她虽然宠信冯保，但也知道冯邦宁不是个东西。只是冯保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她不好做得太绝。
“皇儿，冯邦宁是该教训教训。” 李太后沉吟道，“不过看在冯保的面子上，就别太过了，让他把银子还回来，再把人放了，就算了吧。”
朱翊钧心里冷笑，果然是护着冯保。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李太后同意教训冯邦宁，他就有理由动手了。
“儿臣明白了。” 朱翊钧点点头，“那就按母后说的办。”
从慈宁宫出来，朱翊钧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对骆思恭说：“传旨，让苏州巡抚把冯邦宁押解回京，严查他的罪状。记住，要‘秉公办理’，别给冯保留下把柄。”
骆思恭躬身应道：“属下遵旨。”
冯保很快就知道了消息，气得把茶盏都摔了。“陛下这是故意的！” 他在值房里踱来踱去，脸色铁青，“不就是邦宁在苏州闹了点事吗？至于押解回京吗？这分明是冲着咱家来的！”
心腹太监劝道：“公公息怒。也许陛下只是想敲打敲打冯少爷，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 冯保冷笑，“张居正刚死，他就办了曾省吾；现在又要动邦宁，下一步就是咱家了！” 他眼神一狠，“看来，咱家不能再等了，得先下手为强。”
他走到案前，拿起朱笔，在一份关于东厂的票拟上批了 “准”。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要让东厂的人渗透到各个衙门，监视那些不听话的官员。
“让东厂的人都动起来。” 冯保对心腹太监说，“盯紧那些反对咱家的人，一有动静就报上来。还有，去告诉邦宁，让他在牢里别乱说话，咱家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
心腹太监应着退了出去。冯保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充满了野心和不安。他知道，和陛下的较量已经开始，要么胜，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朱翊钧在东宫收到冯保的动静，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冯保已经上钩了。只要冯保敢动用东厂的力量，他就有理由把东厂也收回来。
“好戏还在后头呢。” 朱翊钧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下 “权” 字，这一次，笔锋沉稳，力透纸背。
他知道，清除冯保的势力，比清除曾省吾要难得多。但他有耐心，也有信心。他要一步一步，把属于自己的权力都夺回来，让这大明的江山，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宫灯一盏盏亮起。朱翊钧站在角楼上，望着司礼监的值房，那里的灯光还亮着，像一双贪婪的眼睛。他知道，今晚冯保一定睡不着觉。
但他不在乎。属于万历的时代，已经到来，任何想阻挡他的人，都将被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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