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窗棂刚被晨露打湿,朱翊钧的指尖已在戚继光的密报上洇出浅痕。桑皮纸边缘的火漆印还带着余温,上面 “佛郎机炮射程短二十步” 的字样,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眼睛发疼。案上摊着两叠炮图,左边是工部新制的佛郎机炮,炮管短粗如握拳;右边是锦衣卫抄绘的蒙古回回炮,炮管修长似长剑,两者在晨光里对峙,像两个蓄势待发的武士。
“二十步……” 朱翊钧低声重复,指节在 “被人轰了” 四个字上重重碾过。他想起去年蓟镇送来的战报,戚继光的火器营在喜峰口遇袭,佛郎机炮刚填好弹药,蒙古人的回回炮就已砸穿了营墙,三十名炮手来不及撤退,全被埋在了砖石底下。
小李子端着刚沏的雨前龙井进来时,正撞见陛下用朱笔在炮图上画圈。佛郎机炮的炮口被圈了三道,旁边写着 “短”“细”“弱” 三个小字,笔尖戳得纸页发颤,仿佛要把这短板戳成窟窿。
“万岁爷,火器监的刘太监在外候着。” 小李子把茶盏放在案边,余光瞥见那叠回回炮图 —— 上面标注的 “射程三里” 让他舌头发麻。去年他跟着去通州卫观战,佛郎机炮最多打两里地,这二十步的差距,在战场上就是生死线。
朱翊钧 “嗯” 了一声,指尖在炮图边缘摩挲。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乌黑的炮管比佛郎机长出半截,炮口粗得能塞进孩童的胳膊,填药时要用铁铲往里面灌,轰鸣声能震落城砖上的积雪。那是后世史书里提过的红衣大炮,是几十年后才会传入中原的利器,此刻却像活过来似的,在他眼前转动炮轮。
“宣他进来。” 朱翊钧把回回炮图倒扣在案上,抓起佛郎机炮的图纸。他不能说这想法来自几百年后的记忆,只能用帝王的权威,将这跨越时空的智慧,裹进 “试造” 的幌子。
火器监太监刘忠进来时,靴底还沾着铁屑。他刚从熔炉边赶来,藏青色的蟒袍袖口被火星烧出几个洞,手里捧着的账本上,“佛郎机炮炸膛三尊” 的记录墨迹未干。
“奴才参见陛下。” 刘忠的膝盖刚触到金砖地,就被朱翊钧抬手止住。少年天子指着图纸上的炮管,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刘伴伴看,这里能不能改?”
刘忠眯眼细看,只见陛下用朱笔在炮管旁画了道加粗的弧线,旁边注着 “加粗三寸”。他的脸 “唰” 地白了 —— 佛郎机炮的炮管壁厚原本是五寸,加粗三寸意味着要重铸铁模,稍有不慎就会因受热不均炸膛。去年辽东就试过一次,炮管炸得像朵铁花,连带着半个火器营都掀了。
“陛下,这……” 刘忠的喉结滚了滚,目光扫过图纸上 “装药量加一倍” 的批注,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佛郎机炮的药室就这么大,加一倍药量,怕是撑不住……”
“撑不住也要撑。” 朱翊钧突然起身,抓起案上的铁尺,在炮图上量出二十步的距离。铁尺的阴影落在 “蒙古回回炮” 的标注上,像道无形的鸿沟。“戚将军在蓟镇等着炮用,蒙古人的回回炮每天都在城外试射,咱们的炮打不到人家,就得被人家轰成肉泥。”
刘忠的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在火器监亲眼看着工匠们给佛郎机炮加厚管壁,那时以为能顶住蒙古人的火力,没想到还是差了这致命的二十步。“可奴才怕…… 怕炸膛伤了工匠……”
“炸了朕担着。” 朱翊钧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龙井溅出浅痕,“造三门试试,用料都用最好的百炼钢,工匠选最有经验的,出了事朕给他们家人发双倍抚恤金。”
最后几个字像块烙铁,烫得刘忠不敢再劝。他知道陛下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执拗 —— 去年军器监整改,多少老工匠哭着求情,陛下一句 “士兵的命也是命”,硬是把三成不合格铁器全熔了重造。
“奴才遵旨。” 刘忠把图纸折成方块塞进袖中,指尖触到炮管加粗的弧线,心里像压了块烧红的铁。他得立刻赶回火器监,把最好的铁模子找出来,还得请军器监的张万石来掌锤 —— 那老工匠打了四十年铁器,眼睛比卡尺还准。
朱翊钧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突然抓起那叠回回炮图。图上标注的 “西域铸铁法” 让他眉头紧锁 —— 蒙古人从波斯人手里学来的技术,竟比大明沿用百年的佛郎机炮更胜一筹。他想起《天工开物》里说的 “铁经百炼则刚”,或许问题不在炮型,而在冶炼的火候。
“小李子,” 他扬声唤道,“去把去年从澳门带来的葡萄牙技师请来。” 那些人虽被圈在会同馆,却懂些西洋铸炮的法子,或许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些有用的门道。
葡萄牙技师安东尼奥进来时,还在揉眼睛。他昨夜刚译完《几何原本》的第三章,羊皮纸上的拉丁文还没干透。见朱翊钧指着炮图上的加粗弧线,他突然睁大了蓝眼睛,叽里呱啦说了串洋文,又抓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个漏斗形的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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