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支白羽箭,搭在弓上。箭矢 “嗖” 地射出,正中百步外的靶心,箭尾的白羽在风中簌簌作响。
“有时候,离开漩涡中心,才能看得更清楚。” 朱翊钧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箭羽,“神武门…… 可比东宫热闹多了。”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将紫禁城裹得严严实实。神武门的灯笼在风中点摇晃,骆思恭穿着甲胄,站在城门下,望着宫墙内的方向,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百户大人,夜深了,进岗亭歇歇吧。” 旁边的老禁军劝道,他是这里的老人,知道这位新调来的锦衣卫百户怕是得罪了上头。
骆思恭摇摇头,刚要说话,就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从宫墙阴影里钻出来,对着他低声道:“骆百户,陛下召您去毓庆宫。”
骆思恭一愣:“深夜?”
“是,陛下特意吩咐,让您从侧门进来。” 小太监的声音压得很低,“快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骆思恭的心猛地一跳,来不及细想,立刻跟小太监往毓庆宫的方向走。夜色中的宫墙像沉默的巨兽,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陌里回荡。
毓庆宫的暖阁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将朱翊钧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他正趴在一张巨大的宫地图上,手里拿着支红笔,在神武门的位置圈了个圈。
“陛下。” 骆思恭躬身行礼,甲胄碰撞发出轻响。
朱翊钧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全然没有白日里的疏离:“来了?快坐。”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神武门,“知道朕为什么调你去那吗?”
骆思恭看着地图,摇了摇头。
“你看这宫城,像不像个棋盘?” 朱翊钧用红笔在地图上划过,“乾清宫是天元,三大殿是中宫,而神武门,就是这棋盘的咽喉。” 他的笔尖重重点在神武门的位置,“从这里进出的,有朝臣,有太监,有侍卫,甚至还有…… 冯保的心腹。”
骆思恭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他终于明白了 —— 守宫门,不是贬斥,是委以重任!从神武门的人流里,能更容易地揪出冯保的眼线,甚至能摸到冯保与宫外联系的脉络!
“臣…… 臣明白了!” 骆思恭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膝盖一软就想跪下,却被朱翊钧扶住。
“起来吧。” 朱翊钧的手心带着少年人的温热,“在东宫,你是朕的骑射师傅;在神武门,你就是朕的眼睛。那里比东宫更重要,也更危险,你在那里,朕才放心。”
骆思恭的眼圈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只能重重地点头,将这份信任和托付牢牢刻在心里。
朱翊钧转身从书案下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边缘镶嵌着银丝。“这是朕的龙纹令牌。” 他将令牌放在骆思恭手心,令牌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凭这个,夜里可以随时来见朕,任何人不得阻拦。”
骆思恭握紧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枚令牌,不仅是出入宫禁的凭证,更是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
“臣…… 臣定不辱使命!” 骆思恭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若有负陛下,愿受万箭穿心之刑!”
朱翊钧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里,能有这样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人,何其幸也。
“去吧。” 朱翊钧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神武门的灯笼,还等着你去点亮。”
骆思恭再次叩首,然后起身,握紧令牌,转身离去。他的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玄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像一只重新展翅的鹰。
暖阁里,朱翊钧重新趴在宫地图上,指尖在神武门周围画了个圈。冯保以为把骆思恭调去他的地盘,就能拿捏住这颗钉子,却不知道,他这是把最锋利的刀,送到了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就是借刀杀人 —— 借冯保的刀,除掉东宫的眼线;借神武门的势,安插自己的耳目。冯保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小李子,” 朱翊钧对着窗外喊道,“把那盘桂花糕端来,朕有点饿了。”
小李子连忙端着糕点进来,见皇帝正对着宫地图笑,忍不住问:“万岁爷,您笑什么呢?”
朱翊钧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朕在笑,有的人总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早已落了局。”
夜色更深了,神武门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骆思恭站在城门下,握紧了手中的龙纹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头脑清明。他知道,从今夜起,他不仅要守好这扇宫门,更要守住陛下的嘱托,守住这大明江山的安宁。
而毓庆宫的灯光,会一直为他亮着,像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这场借刀杀人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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