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年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连绵的阴雨像一张灰色的网,把紫禁城罩得密不透风。朱翊钧坐在毓庆宫的暖阁里,手里捏着一份陕西巡抚送来的赈灾奏报,羊皮纸的边角被雨水洇得发潮,字迹都有些模糊。案上的青瓷笔洗里,雨水顺着窗缝滴进去,积了浅浅一层,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万岁爷,陕西的灾情总算稳住了。” 小李子端着一碗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案边,“赵大人让人送来消息,说变卖珍珠的银子都换成了粮食,已经发到灾民手里了。”
朱翊钧 “嗯” 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报上。上面写着 “已发放粮食五十万石,灾民返乡者逾七成”,字迹比上次工整了许多,却依旧遮不住字里行间的疲惫。他能想象出陕西的景象 —— 被洪水冲毁的农田,临时搭建的草棚,还有百姓脸上既感激又惶恐的神情。
“稳住就好。” 朱翊钧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那颗从凤冠上摘下的东珠,最终换来了五十万石粮食,算起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骆思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雨气,单膝跪地时,雨水顺着他的衣摆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陛下,南京六科给事中的加急奏折。” 骆思恭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事关…… 冯公公的侄子。”
朱翊钧捏着奏报的手指猛地收紧,羊皮纸发出 “咯吱” 的轻响。冯保的侄子?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冯永,那个在采办中中饱私囊的家伙,难道又在江南惹了什么祸?
“呈上来。” 朱翊钧的声音冷了下来,像窗外的雨水,带着刺骨的寒意。
骆思恭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的奏折,由小李子转呈上去。奏折的封皮是明黄色的,上面盖着南京都察院的红印,边角因为赶路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
朱翊钧展开奏折,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起初他的眉头只是微微蹙起,随着阅读的深入,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最后 “啪” 地一声,将奏折拍在案上,震得笔洗里的雨水都溅了出来。
“反了天了!” 朱翊钧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冯邦宁!他好大的胆子!”
小李子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他虽然没看到奏折内容,却能从万岁爷的语气里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 能让一向沉稳的小皇帝发这么大火,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
奏折上的字迹是南京给事中顾养谦的,笔锋凌厉,字字泣血:“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冯邦宁,仗势欺人,于上元节强抢民女刘氏,其未婚夫生员周梦臣上前阻拦,竟被冯邦宁令家丁活活打死。南京百姓震怒,街市罢市三日,恳请陛下严惩凶徒,以平民愤!”
冯邦宁,冯保的另一个侄子,比冯永更嚣张跋扈。去年靠着冯保的关系,在南京混了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闲职,没想到才一年功夫,就闹出了人命。
“强抢民女,打死书生……” 朱翊钧的指尖在 “周梦臣” 三个字上反复摩挲,仿佛要将这名字刻进骨子里。周梦臣,他有点印象,是去年江南乡试的解元,据说才学出众,为人正直,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万岁爷息怒,” 小李子趴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冯公公肯定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冯邦宁的。”
朱翊钧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小李子,又落在窗外连绵的雨幕上。“他知不知道,不重要。” 他的声音平静了些,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重要的是,规矩不能破。”
大明的律法,无论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强抢民女、草菅人命,都该受到严惩。冯邦宁仗着冯保的势力如此嚣张,若是不严惩,何以服众?何以对得起死去的周梦臣?何以对得起南京罢市三日的百姓?
“小李子,” 朱翊钧突然开口,语气恢复了平静,“把这份奏折送到慈宁宫,给母后过目。”
小李子愣了一下,抬起头,满脸的不解:“万岁爷?这…… 这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冯公公怕是……”
“朕就是要让母后知道。” 朱翊钧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你觉得,冯保听到消息,会怎么做?”
小李子想了想,迟疑道:“冯公公…… 冯公公肯定会去太后娘娘那里哭诉,说…… 说这是误会,或者…… 或者把责任推给别人。”
“算你聪明。” 朱翊钧点点头,走到窗边,望着慈宁宫的方向。雨幕中,那座宫殿的飞檐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他一定会去的。而这,正是朕要的。”
小李子还是不明白,但他不敢再问,只能拿起奏折,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朱翊钧和骆思恭,雨声显得格外清晰,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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