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奴令》……《招贤令》……”总督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寒冬地窖里刮过的风，“好一个星辰骑士，好一个楚离。他这不是在建设领地，他这是在刨帝国千百年的根基，是在树立他自己的旗杆，想要另立门户！”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凌厉，踱步到悬挂着西境全境羊皮地图的墙壁前。地图上，代表霍亨瓦尔德家族势力的猎豹纹章覆盖了大部分区域，唯有最边缘那个被特意用醒目的猩红色点标注为“星陨城”的地方，像一个刺眼的脓疮，破坏着整体的和谐。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红点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其从地图上烧掉。
“奴隶制是维系社会阶层、保障贵族权益的古老传统，是秩序的一部分！他一句话就废除了？这是在煽动底层贱民，是在动摇国本！招贤纳士不论出身？这是在践踏贵族血统的神圣性，是在汇聚那些不安分的渣滓和帝国的蛀虫！”总督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瘦削的手掌猛地拍在地图上，震得墙壁微微作响，“还有那定额税款……他是在向整个西境宣告，他星陨城是国中之国，不受我总督府节制，不尊帝国法度！”
李文噤若寒蝉，深深低下头，不敢与总督那喷火的目光对视。
“他以为，凭借一座城墙，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力，还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就能在西境立足，就能无视帝国的法度，挑战霍亨瓦尔德的权威？”理查德总督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如同冰封的刀锋，“幼稚！可笑！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再坚硬的铠甲，也挡不住从缝隙中钻入的毒虫。”
他转过身，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对侍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首席幕僚马库斯说道：“马库斯，看来我们这位不安分的邻居，需要一些‘亲切’的提醒，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西境，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宰。硬碰硬，是下下之策，劳民伤财，且容易给帝都那些看我不顺眼的家伙留下口实。我们要用更聪明、更持久的方式，让他明白，破坏游戏规则的人，终将被规则的碎片扎得千疮百孔。”
马库斯是一个身形瘦小、面容普通到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中年男子，但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却透着洞悉人心与局势的冷静光芒。他微微躬身，声音平稳而毫无波澜：“大人英明。星陨城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初建，内部必然存在诸多缝隙与利益冲突。其新政虽能笼络部分底层民心，但也必然触犯了许多原有的既得利益者，尤其是那些因《废奴令》而蒙受损失的部族头人和小领主，以及……那些被‘不论出身’吸引来的三教九流之中，龙蛇混杂，未必没有可供我们驱使或利用的野心之辈与亡命之徒。”
“不错。”理查德总督赞许地点点头，重新坐回书桌后，双手交叉置于颌下，恢复了那副智珠在握的统治者姿态，“第一计，就从其内部开始。我们要让星陨城自己先乱起来，让猜忌和内斗消耗他们的精力，让恐惧侵蚀他们的民心。”
他目光锐利，开始下达一连串清晰而阴狠的指令，每一条都像淬了毒的匕首：
“第一，散布流言，惑乱人心。动用我们在西境的所有暗线，尤其是在与星陨城有贸易往来的商队、周边村落、乃至他们城内那些三教九流聚集的酒馆茶肆中，全力散播消息。要言之凿凿地说，楚离的《废奴令》触怒了维护贵族秩序的古老诸神，星陨城即将遭受神罚，天灾人祸会接踵而至；要绘声绘色地描述，他那《招贤令》招揽的都是帝国通缉的罪犯、被教会驱逐的邪恶巫师、以及心智扭曲的异端，星陨城迟早会被这些外来者拖入混乱与毁灭的深渊；还要‘无意间’泄露，楚离狂妄自大，对抗总督府，拒不缴纳帝国赋税，陛下已然震怒，帝国讨逆大军正在集结，不日即将兵临城下，届时星陨城必将玉石俱焚，鸡犬不留……记住，流言要真假掺半，要利用他们已有的担忧和未知的恐惧。我要让猜疑和恐慌的种子，先在星陨城看似坚实的民心土壤里生根发芽。”
“第二，暗中资助，挑拨离间。让我们的密探尽快查清楚，星陨城内，有哪些部族或家族因为《废奴令》损失惨重，心怀怨怼却不敢言。找到他们，暗中给予他们一些支持——可以是精良的武器，可以是黄澄澄的金币，也可以是来自总督府的、关于未来地位和权力的隐秘承诺。煽动他们，告诉他们，霍亨瓦尔德家族才是西境传统与秩序的维护者，只要他们愿意站出来反抗楚离的‘暴政’与‘异端行径’，总督府将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未来不仅可以恢复昔日的特权，还能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荣耀。同时，重点关注那些新来的‘贤能’，从中寻找失意者、投机者，或者……想办法直接安插我们精心训练的人进去，潜伏下来，伺机在各职能部门、各研究团队之间挑拨离间，制造矛盾，窃取机密，破坏他们的研究进度和行政管理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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