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如同坠入无边深海。
无尽的黑暗中,唯有剑意。亿万道驳杂、狂暴、或凌厉、或悲怆、或决绝、或守护的剑意,如同决堤的星河,冲刷着林凡即将溃散的神魂。每一道剑意都承载着一位剑修前辈毕生的信念、执着、遗憾与辉煌,它们咆哮着、呐喊着、哭泣着、咆哮着,要将林凡的意识彻底同化、撕碎。
肉身早已失去知觉,或者说,在引导那浩瀚万剑之意的瞬间,便已濒临崩溃。经脉寸断,金丹黯淡,骨骼尽碎,若非混沌剑胚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最后的灰光,勉强护住心脉与识海核心,他早已形神俱灭。
这便是“以身引万剑”的代价。以金丹之躯,强行承载、引导剑墓万载积累的剑意洪流,无异于蝼蚁撼山,螳臂当车。若非他身负混沌剑胚这等异宝,又得“天剑尊者”部分传承剑韵,更关键的是,他那股不屈不挠、守护同门、斩破虚妄的纯粹“剑心”,与这剑墓中无数陨落剑修的执念产生了某种共鸣,此刻的他,早已被万剑之意彻底湮灭,渣都不剩。
饶是如此,他的意识也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神魂被无数剑意碎片冲击、切割,剧痛已无法形容,那是意志层面的凌迟。记忆在变得模糊,自我在逐渐消散,仿佛要化作这无边剑意海洋的一部分,成为那亿万不甘英魂中的一员。
“不……不能……消散……”
一点微弱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在意识的最深处顽强闪烁。那是属于“林凡”的烙印,是对师尊玄胤、对天剑峰、对青云宗、对冷凝霜、萧寒等同门,乃至对整个修真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守护之心。
“我若消散……谁去阻止幽殿……谁去斩杀石破天……谁去守护……他们……”
执念如火,虽微弱,却不肯熄灭。在这执念的牵引下,那涌入神魂的、狂暴驳杂的亿万剑意,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一些同样蕴含着守护、不屈、斩邪等正面意志的剑意碎片,开始主动靠拢这点执念之火,仿佛找到了共鸣,不再疯狂冲击,反而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地滋养、壮大着它。
渐渐地,这点执念之火,吸收着那些共鸣的剑意,开始缓缓壮大,重新凝聚出一丝微弱的、属于“林凡”的意识核心。意识核心如同漩涡,开始主动吸收、梳理、整合那些涌入的剑意碎片。不再是单方面的承受与毁灭,而是变成了吸收、理解、融合。
太虚之力包容万物,混沌剑胚演化万法的特性,在这种濒死的状态下,被激发到了极致。意识核心如同一个微型的“混沌归墟”,将涌入的剑意碎片一一分解、解析、去芜存菁,汲取其中蕴含的剑道精华、战斗经验、意志烙印,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养料”,修补着濒临崩溃的神魂,也反过来滋养、壮大着意识核心本身。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每吸收、融合一道剑意碎片,都如同经历一次生死轮回,感受一次原主毕生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有上古剑修仗剑天涯、斩妖除魔的豪情;有宗门护法、力战而亡的悲壮;有痴于剑道、孤独求索的寂寥;也有误入歧途、最终悔悟的痛楚……无数的人生片段、无数的剑道感悟,如同潮水般涌入林凡的意识。
他的“剑心”,在这无穷无尽的冲刷与融合中,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杂质被剔除,本质被淬炼,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更加……浩瀚。那不仅仅是“守护”与“不屈”,更开始融入了“包容”、“演化”、“明悟”、“传承”等更加深邃的意韵。太虚剑意,天剑传承,万剑感悟,三者开始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缓缓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当最后一道相对温和的剑意碎片被吸收、融合,意识核心终于停止了膨胀,稳定了下来。此刻的“林凡”意识,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虽然神魂总量因之前的损耗而有所减少,但本质却发生了蜕变,更加凝练、通透、坚韧,带着一种历经万剑洗礼、看遍红尘剑道的沧桑与睿智。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并非黑暗的虚无,而是一片由无数细微的、散发着各色光芒的剑形光点构成的奇异空间。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位陨落剑修的剑意烙印,是这片“剑墓”的意志集合体,也是他刚刚经历那场“万剑洗礼”的来源。此刻,这些光点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温顺的星辰,环绕着他那重新凝聚、散发着混沌灰芒与淡金剑韵的意识核心,缓缓旋转,仿佛在朝拜,又仿佛在守护。
而在这些“剑意星辰”环绕的中心,也就是林凡意识核心的“面前”,悬浮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缩小了无数倍、但依旧散发着堂皇正大、沧桑古老剑道意韵的灰白色晶体虚影——正是那“剑魄魂晶”核心的一丝投影,或者说,是其认可了林凡后,主动分离出的一缕本源印记,已与林凡的意识核心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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