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悲壮的赤色。破天荒负手立于丹陛之上,玄色龙袍上十二章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身后青铜鹤灯的火焰被穿堂风卷得猎猎作响,映得他年轻却布满沟壑的面容忽明忽暗。
启禀陛下,户部奏报,北境粮草已备至七成。内侍监总管李德全捧着鎏金托盘,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案上堆叠的奏章中,一份朱砂批注的折子格外醒目——那是镇北将军秦岳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墨迹淋漓处似能窥见边关雪地里凝固的血。
破天荒修长的手指叩击着紫檀木御案,案头青铜镇纸刻着的制诰之宝玺印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还是个在封地种菜的庶子,而今却要执掌这万里江山的生杀予夺。墨先生说过,帝王术的精髓在于平衡,可此刻军报上粮草不继,将士有冻馁之虞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睛。
传朕旨意。年轻帝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着户部尚书沈知行即刻开皇仓,调三河仓粟米三十万石、精麦二十万石,三日内务必运抵幽州大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肃立的禁军,再传谕京兆尹,征调民夫五千,由羽林卫押运粮草,违期者——斩。
李德全打了个寒颤,捧托盘的手指泛白。他伺候过三朝天子,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君主。这位意外登基的帝王,身上总带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就像他的名字——破天荒。
三更时分,皇城西北角的太医院灯火通明。苏凌将最后一包金疮药封进木箱,素白的袖口沾着点点药渍。这位名动京华的女神医此刻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眉眼间带着焦灼。她亲自筛选的药材在青砖地上堆成小山,当归、川芎、三七等伤药分门别类,角落里十几个陶瓮里浸泡着预防时疫的苍术艾叶。
苏院判,这是刚从内府局领来的白蜡。小医女抱着油纸包匆匆而入,撞见正往药箱贴标签的苏凌,惊得险些打翻怀里的东西。月光从雕花木窗漏进来,照见她腕间那串罕见的沉香佛珠——据说这是先帝赏赐的珍品,能安神定惊。
苏凌接过蜡块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还残留着捣药时磨出的薄茧。她想起昨日在御药房见到的景象:破天荒蹲在地上翻看药材,龙袍下摆沾满灰尘,却固执地要亲自查验每味药材的成色。那个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帝王,蹲在药草堆里的样子竟有些像乡间药铺的掌柜。
告诉秦将军,军中若有疫病,即刻焚烧苍术艾绒。苏凌将写好的药方塞进防水油布,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透过窗棂望去,只见禁军押运的粮草车队正浩浩荡荡驶过天街,灯笼连成的火龙一直蜿蜒到朱雀门,像条苏醒的赤色巨龙。
破晓时分,破天荒登上了玄武门。朔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他望着缓缓驶出城门的粮草队伍,忽然注意到打头的粮车上插着面杏黄旗,旗角绣着的不是皇家仪仗,而是株青翠的稻禾。那是墨先生的主意,说这样能让将士们看见希望。
陛下,苏院判求见。李德全的声音带着晨霜的寒意。破天荒回头,看见白衣胜雪的女神医捧着个乌木匣子立在雪中,青丝上落满碎雪,宛如玉雕的仕女。她身后跟着两个药童,抬着口沉甸甸的铜箱。
这是臣研制的行军散。苏凌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放着数百个油纸包,遇瘴气时以井水调服,可解百毒。她忽然屈膝跪下,雪粒簌簌落在她苍白的鬓角,臣斗胆请陛下恩准,随军出征。
破天荒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紫的指尖,想起昨夜太医院彻夜不熄的灯火。他伸手想扶起她,却在触及她衣袖时猛地缩回手——龙袍岂能沾染药草的清苦?这是帝王必须恪守的孤独。
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朝霞染红天际的刹那,破天荒看见苏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如释重负的光彩。远处粮草车队扬起的烟尘与晨曦交融,仿佛预示着这场北伐终将冲破黑暗,迎来光明。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宫墙,照亮北境连绵的营帐时,秦岳正摩挲着案上的粮册。军粮袋里新麦的清香混着药材的苦涩飘进帐中,他忽然听见帐外传来欢呼——那是士兵们看见杏黄旗时发出的呐喊,声浪震得积雪从营帐顶上簌簌落下。
将军,朝廷送来的不仅是粮草。副将捧着个精致的木盒进来,里面躺着支银质针筒,太医院特制的,说是能让伤口更快愈合。秦岳望着针筒上细密的刻度,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还是皇子的破天荒冒雨送来的半袋干粮。
此刻的紫宸殿里,破天荒正展开一幅巨大的舆图。墨先生用朱砂笔圈出的漕运路线蜿蜒如蛇,从江南粮仓一直延伸到北境长城。李德全悄无声息地添上灯油,看见年轻帝王在舆图一角写下二字,笔力遒劲,墨色透过宣纸,在明黄的绢本上洇出深深的印记。
殿外传来早朝的钟鼓声,破天荒合上舆图时,瞥见案头苏凌留下的药箱。箱子底层压着张素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北地苦寒,陛下当保重龙体。墨迹在二字处微微晕开,像是写字人犹豫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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