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总算大亮了,林子里的惨叫被太阳光照得没了声音,露出里头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库里往树干上一靠,身上那件带血战甲的带子早就断了,甲片歪歪扭扭挂在肩膀上,能看见里面的粗麻衣全被汗浸得透湿。
他望着眼前稀稀拉拉站着的残兵,嗓子干得发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些南蛮兵的样子,比见了鬼还吓人。
好多人把头盔跑丢了,头发披在脸上,脸上全是被树枝划出来的血道子。
更多人光着脚,脚底被山路磨得血肉模糊,走一步就往地上留个血印子。
最惨的是那些中了“痒粉”的兵——他们把自己抓得浑身烂乎乎的,脓血混着泥粘在身上,躺在草堆里“哼哼唧唧”地喘着气,看着就跟快断气似的。
“将军……”一个亲兵哑着嗓子递过来水囊。
库里伸手去接,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他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冰凉又浑浊的水滑过喉咙,可那股子飘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和绝望劲儿,半点都没冲散。
“数数人,看看还剩多少。”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得都快听不出是他了。
亲兵答应着跑过去,可在人群里走的时候,老被绊倒——不是被死人绊着,就是被那些伸出来求帮忙的手拽住裤腿。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跌跌撞撞跑回来,脸白得跟纸似的:
“报告将军,还能站起来的……不到五万人。
受伤的有一万多,里头伤得重的大概三千人,伤得轻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个个都带伤。”
库里闭了闭眼。十万大军啊,就过了一晚上,少了一多半。可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粮草呢?咱们带的那些和抢来的粮草和兵器呢?”
亲兵摇了摇头,不敢抬头看他:“全……全落在营地里了。就连攻城用的那些大家伙,也都……”
“完了啊……”一个老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声念叨着,“连回去的粮食都没了……”
这句话跟刀子似的,把最后一点侥幸都捅破了。
恐慌又开始在人群里传,这回就连那些最能扛的老兵都撑不住了。
有人抱着脑袋哭,有人朝着老家的方向跪下磕头,更多人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库里狠狠一拳砸在树上,粗糙的树皮把他的指关节刮破了,血顺着手上的皱纹往下流。疼倒是让他清醒了点儿。
“别嚎了!”他转过身对着残兵,声音突然拔高,“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忘了百里外的韵了吗?那地方被我们南蛮的野狼部占领了!”
这句话就跟根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子让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些。
韵城是南蛮军打进大华地界后,特意占领的地方,地势又高又险,要守起来特别容易,要打进去可难了。
“能走的,扶一把走不动的,伤得轻的,搀一把伤得重的。”库里拔出弯刀,指着东边方向,“咱们去韵城!”
想活下去的念头压过了害怕,残兵们开始慢慢收拾队伍,你扶着我、我搀着你,往东边挪。
可他们不知道,这条想活命的路,早就被洛阳看透。
才走了不到十里地,走在最前面的兵突然“哇”地叫了一声——路中间,赫然插着一面破破烂烂的白旗子。
旗子上用鲜血画了个凶巴巴的鬼头,下面还写着一行南蛮字:
“这条路,是去鬼门关的”。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库里吼着冲上去,一刀把白旗子劈断了。可等他抬起头,一口气又憋在了胸口。
前面的路上,密密麻麻插满了这样的白旗子,一直插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每一面旗子上都画着不一样的鬼,有的吐着长舌头,有的露着尖牙,风一吹“哗啦哗啦”响,跟好多鬼在路边走似的。
更吓人的是,这些白旗子插得特别有门道——正好插在路最窄、最没法绕过去的地方。
南蛮军要么硬着头皮从旗子堆里穿过去,要么就得爬路边那些陡得吓人的山坡。
“将军,这、这肯定是陷阱啊……”亲兵的声音都在抖。
库里怎么会不知道?可他已经没别的路走了。
“接着往前走!不就是几块破布吗!”他咬着牙下令。
军队没法子,只能排成长长的一队,小心翼翼地往旗子堆里走。
只要有人碰到白旗子,旗子就会发出一种怪兮兮的“沙沙”声,跟好多虫子在啃树叶似的。
更让人心里发毛的是,越往旗子堆里头走,空气里的怪味儿就越重——那是一种又腥又臭,还混着草药的味儿,闻着就让人头晕眼花。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兵疯了似的拍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开始抓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
“是毒粉!”有人喊了起来,“旗子上撒了毒粉!”
库里这才明白过来——那“沙沙”声根本不是旗子发出来的,是藏在旗子里头的毒粉被抖下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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