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猛地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身体剧烈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栽倒。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汗水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衬衫。鼻腔里,那股温热感变成了明确的液体,他伸手一抹,指尖染上了一抹殷红。
“代价不小……”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但看着指尖的鲜血,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这次冒险的成功,意味着他的能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一种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局面的战略级高度。
他仔细清理掉鼻血的痕迹,服下几片能稍微安抚神经的药物,强迫自己进入浅眠,以恢复过度消耗的精神。
第二天清晨,领事馆内一切如常。
丁陌按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尽管脸色还有些疲惫,但举止与平日无异。他仔细留意着武藤和南造云子的动向。
武藤课长比往常更早地到了办公室,关门的声音似乎比平时重了几分。丁陌借着送交文件的机会进去过一次,敏锐地察觉到武藤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看向窗外操场时,眼神格外冰冷。而当副课长高桥像往常一样敲门进来,准备汇报一日工作安排时,武藤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这种小事你自己处理!高桥君,你要学会独当一面,不要事事依赖我!”
高桥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弄得一愣,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和委屈,但还是立刻躬身:“嗨!属下明白!”
丁陌垂下眼睑,默默退出课长办公室,心中了然。梦境的种子,已经开始破土。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在走廊上遇到了正要去给武藤送咖啡的南造云子。今日的南造云子,依旧妆容精致,但在与丁陌擦肩而过时,她却罕见地没有露出那种程式化的妩媚笑容,反而微微蹙着眉,似乎心事重重。
丁陌听到她走进武藤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隐约传来她压低的声音:“课长,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我也做了个奇怪的梦……” 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但丁陌能想象,她正在用一种看似关心体贴的方式,与武藤分享那份由他“馈赠”的“直觉”。
下午,丁陌再次注意到一个关键的细节。南造云子从武藤办公室出来后,在资料室门口恰好遇到了高桥。她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与高桥寒暄了两句。但丁陌捕捉到,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投向高桥背影的那一瞥,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而据丁陌安插在课长办公室外间的文员(用几条无关紧要的小消息换取的一点人情)无意中透露,课长和云子小姐今天下午似乎短暂地单独交流过,内容听不真切,但隐约提到了“高桥副课长”和“谨慎”之类的词语。
丁陌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成了。
双梦交织,在两个关键人物的潜意识里种下了同一根刺。这根刺,此刻正在现实的互动中,悄然生长,让武藤对高桥的信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也让南造云子将高桥视为了需要防范甚至打压的对象。
他不需要直接提供任何证据,只需要引导他们自己去“发现”、去“印证”。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已成立。尤其是在武藤这样生性多疑的人心中,以及南造云子这样善于利用权势的女人那里,这颗怀疑的种子,自然会汲取他们自身的偏见和利益考量,茁壮成长。
“高桥……可惜了。”丁陌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在这座吃人的魔窟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高桥或许并无大恶,或许只是另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棋子,但他所处的位置,他对丁陌可能构成的潜在威胁,注定了他必须被清除。而借武藤和南造云子之手,无疑是最干净、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
他看向窗外,领事馆高墙之外,是灰暗而动荡的上海。在这里,没有刀光剑影的正面搏杀,却有着更为凶险的暗流涌动。梦境成了他的战场,意识成了他的武器。
丁陌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依旧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这次成功的双梦交织,虽然代价不小,但成果显着。它不仅除掉了潜在的威胁,更验证了他能力进化的方向。
“下一步,”他默默地想,“该是让这把更锋利的刀,见见血了。”
他需要尽快拿到“清乡计划”的核心,无论是为了应付军统那边越来越高的要价,还是为了向红党证明他这笔“长期投资”的持续价值。军统的苏念卿最近催得更紧了,言语间除了任务,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明的试探。而红党那边,通过死信箱传来的那份关于日方内部派系的分析报告,则像是一份沉甸甸的回礼,也像是一种无声的期待。
双梦交织的成功,给了他更大的信心和操作空间。他仿佛一个隐藏在迷雾深处的织梦者,用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舞台上一个个角色的喜怒哀乐,生死荣辱。
而这场大戏,还远未到高潮。他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更加清醒。
松本优子那条毒蛇虽然暂时被压制,但绝不会放弃。军统的内部试探需要小心应对。红党的渠道需要进一步巩固和利用。还有那个南造云子,她的“价值”需要被榨取到极致……
千头万绪,如同乱麻,但在丁陌的心中,却渐渐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路径。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深渊潜行,步步杀机。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孤狼,必将在这片黑暗的泥沼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完成那场始于“投机”的信仰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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