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二人送至府门,又返中堂,崔公轻叹道:“小弟前来,实因案情未明,心有疑难,欲与兄共谋。如今包兄愿担其责,不啻夜行得灯。”文大人点头称是,道:“彼时郭槐一案,包兄三堂审断,手段高妙,如今此案委之于他,定能撕破云雾,照见青天。”
二人相对而笑,终觉心头一块顽石稍去,彼此作别,各归本衙,不再细述。
潞花王辞别朝堂,径返南清宫。甫入殿中,便朝狄太后叩首,道:“母后,儿已见崔、文二臣,问审案情,皆道难明。今得包拯还朝,愿肩此责,明日请旨断案,必得公断。” 狄太后忧色未解,低声回道:“儿啊,包拯虽有神断之名,此案千头万绪,岂能一时尽明?你也莫急欢心。”
宫灯摇曳,映照太后满头银丝与眸中忧思,殿内寂然。
庞洪闻得包拯回朝,心中陡惊,暗道:“糟了!此人最忌,偏偏又是他来。朝中众臣多是老夫所笼,惟独此人,口直心硬,若叫他断了此案,岂非满盘皆输?”
他立刻传召心腹,冷声道:“自今日起,诸事小心,莫叫包黑子寻出破绽。”众奸党应声而退,心中亦惴惴不安。
包拯自别崔、文之后,本当遍访王亲宿旧,然因此案涉平西王,若先往探望,恐为人所议,讥为通关结党,是以故作不知,径归本衙。
次日,天未破晓,五鼓声起。朝房内众臣次第到来。庞洪远远见包拯,面如锅底,心下暗惊,惟强作笑颜,躬身施礼:“包大人,何日还朝?”
包拯还礼道:“昨日归来,因天色已晚,未便遍访王亲,若有失礼之处,尚望国丈海涵。”庞洪赔笑连声:“老夫不知大人回朝,失迎有罪。”语罢眉角一动。
包拯忽问:“近日闻杨大人之女许配平西王,乃老国丈作伐?”庞洪道:“是圣上主意,命老夫代劳。”包拯冷笑一声:“狄王亲无故杀妻,崔文二公审而不明,既为媒妁,国丈何不从中查明?如此为媒,三岁孩儿亦能胜任!”
庞洪勉强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老夫并无承差审案之责,焉敢插手?”
包拯目光锐利如剑:“既无差旨,却受圣命为媒。妻房有异,岂不需自媒人查起?为何如此洁身自好,推得干净?此等媒人,岂非掩耳盗铃?”
此番言语,如擂鼓敲钟,庞洪面色微变,额上隐有冷汗。包拯暗忖:“果是此老暗中作梗。”正待继续追问,只听一声钟鸣传来,景阳钟响,正是朝会时辰已到。
众臣闻声,齐整冠带,赴殿朝见,不再多言。
殿外晨钟三声,金銮殿内霞光冉冉升起,檐影如墨,群臣肃立。值殿官唱旨既毕,只见左班中一人缓步而出,衣冠整肃,面色沉毅,霜眉如刀。正是三载不见的包拯。
他一到丹墀,便俯伏金阶,声如洪钟,却带千里风尘之色:
“臣包拯,奉旨赴陕西赈饥,又往岭南恤灾。如今二省百姓赖主上洪福,仓廪既实,岁成丰稔。臣所领公事已尽,今还阙下,复命见驾。愿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仁宗赵祯,久不见此铁面忠臣,只觉胸中一宽。往昔三载,朝堂屡遭谗佞掣肘,如今见包拯踏霜而归,宛若一块沉铁落回龙廷。
仁宗龙颜大悦,亲赐:“平身。”
侍御奉上香茗,热气轻袅,衬得殿内愈显寂肃。仁宗道:
“包卿奔走千里,历风霜、涉江岭,朕心时常念卿。卿既还朝,朕却无厚赏可加,只得以些金玉宝玩相赠,聊表寸心,卿勿嗔怪。”
包拯起身肃拜,语声稳重如石:
“微臣承主恩泽,虽粉骨难酬,不敢奢求爵赏。但愿朝纲清肃,庶官奉法,使天下沾恩,则臣心足矣。”
仁宗闻之,连连点首,叹道:
“包卿乃朕社稷之股肱,非外臣所及。”
殿上群臣皆暗惊包拯久在外地,威名不减分毫。铁面之名,似霜似风。
此时崔文二臣上前伏地奏曰:
“臣等参见陛下。狄、杨二家之案,昨日又审一堂,仍无凭据,彼此词供如旧,委曲难明,非臣不为力,实事情有碍。”
仁宗闻言,眉宇略沉。案情缠绕数日,殿内外皆议论纷纷。金殿之上,忽转目望向包拯:
“包卿,朕有一疑案,诸臣数审未明,欲烦卿一断。不知卿意如何?”
包拯拱手奏曰:
“陛下但言。若臣可为,虽九死不辞;若似郭槐旧案般千头万绪,臣亦需再三参详,伏惟圣上恕之。”
仁宗将狄青新婚未久,偏室暴亡之事自始至末缓缓道来。殿内诸臣俱敛气凝神,只闻龙殿回声隐动。
包拯听罢,眼底寒光一闪,心中沉吟:
“杨滔之女,年已长成,本应早择良婿,何以偏偏待狄青凯旋之后方议婚?且不做正妻而甘为偏室,又要君为主,事有蹊跷。今人已殁,口供无凭,若不细察,一案成冤。”
念及此,他再度伏地,声若铁落石砧:
“若狄王亲真有弑妻之罪,臣断不徇情;若杨滔另存奸计,臣亦不肯置之度外。臣愿领此案,限三日审明,复旨定断!”
殿上顿时肃然。群臣皆知包拯铁面无私,所言必践。
仁宗大悦,拍案而许:“卿既担此大任,朕甚慰怀。此案交予包卿,全凭卿断。”
是时金殿外云霞初散,霞光透入殿中,照在包拯乌黑铁面的侧影上,宛若刀痕。
只见殿外风起,旌旗飘猎,一案风云,终将由这位铁面青天揭开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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