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初歇,暮色沉沉。白鹤关内大帐之中,灯火通明,熊熊炉火将帐中映得如昼,酒香扑鼻,笑语盈盈。元帅狄青衣甲未卸,满脸风霜,神色却从容不迫,正与范仲淹、杨青、孙秀等数位重臣围坐饮酒。
酒至半酣,众将言辞渐松,元帅狄青方才慢慢开口,将一路征战之事,从误入鄯善国、错杀鄯善国将、被擒成亲,再至逃脱回朝、兵困白鹤关、双阳公主救援重围,一一道来。语声铿锵,却不自夸,惟有淡淡愧意与沉沉忧思。
范仲淹捋须感叹:“元帅此言,若非鄯善国公主出兵救援,只怕白鹤关早已沦陷,焉有今日共饮之局?”
杨青亦点头称是:“此真天佑我朝,得鄯善国公主义举救军,实乃保国之功!此女虽为异邦,却有大节,当铭记不忘。”
狄青听罢,眼神凝重,举杯一饮而尽,叹道:“公主深恩,某铭心刻骨。然若非她来,下官定当战死沙场,岂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今日得脱虎口,已非侥幸。若能蒙主上赦免旧罪,放出在押高堂,下官情愿辞官归隐,母子归田自守,再不沾染这腥风血雨。”
他言语虽轻,语气却决然如铁,帐中霎时一静。
孙秀眉头微皱,旋即笑道:“元帅此言差矣。你此次平定西夏,劳苦功高,何止消罪?圣上若不加封晋爵,岂不寒了忠臣之心?至于下官在中枢有无纰漏,还望大人多加体恤,容我一线生机。”
元帅狄青坦然笑答:“孙大人多虑了。你素来忠勤为国,又有国丈庇护,焉有他虞?倒是下官涉身风浪,处处掣肘,岂敢妄动分毫?”
此语一出,帐中数人心头一紧。范仲淹与杨青对视一眼,皆看出狄青今日之言,比昔日愈发深沉老练,不再是往昔单纯直肠之将军。反观孙秀,面色微变,眉头紧锁,神情晦涩。
范仲淹忽而笑道:“罢了罢了,满殿文臣武将,皆是皇家骨干,自当同心协力,共扶社稷。纵有龃龉,也当以和为贵。若连庶民邻里尚知守望相助,何况我辈朝中重臣?”
元帅狄青拱手不语,孙秀却脸色一沉,半晌才冷笑着问:“既然如此,那公主既从鄯善国前来,缘何不随元帅一同回朝面圣,反而放她独归?”
狄青眼神一冷,仍是镇定作答:“孙大人有所不知。她乃外邦之女,未奉圣旨擅入中原,有违礼制;况下官本身罪未赦,尚不敢妄自托大。若因私情连累于她,岂不害之?是以打发她归国,以免徒惹波澜。”
孙秀紧追不放:“她既是你妻,且有救驾之功,入京面圣有何不可?”
狄青淡然笑道:“大人知其一,不知其二。下官身陷泥沼,若一时失足,连累她为世人所讥,岂不悔之晚矣?当今圣上或许宽仁,但朝中奸佞未绝,若有人从中作梗,她反为飞蛾扑火,自取其祸,岂不悲哉?”
孙秀闻言,冷声问道:“你所言奸佞,莫非是指我岳父国丈?”
元帅狄青仍是一派恭敬模样,缓缓道:“下官不敢妄言,然实不明国丈为何视下官如寇仇。平日并无私怨,公事亦无龃龉,偏偏事事掣肘,处处打压。今得上苍庇佑,得脱死地,若蒙圣上宽恕,愿归山林,以保残生,求一心安。”
孙秀面露讥色:“国丈素来仁厚,怎会与你为难?元帅莫非心中有鬼,妄作委屈之辞。”
范仲淹笑解尴尬:“元帅不趋奉权贵,自然为权贵所忌。然天道昭昭,忠臣正士,自有公论。只要元帅一心无私,纵有人加害,皇天自会明断。”
杨青随声附和:“不错!只要问心无愧,纵庙堂险恶,亦不可移我等守节之志。”
孙秀见三人同声一气,不由怒火中烧,脸色涨红,不再言语。范仲淹见状,适时转移话题,举杯道:“酒宴之上,不谈仇怨。来,诸位痛饮一杯,为平西凯旋贺!”
众将纷纷响应,觥筹交错,大帐中又恢复了欢声笑语,连飞龙女也在席中冷眼旁观,看着其他人笑颜如花,饮得面红耳赤。
是夜,军帐安稳,风声不动。元帅狄青躬身秉灯,在帐中亲笔草就捷报本章一封,密封完毕,命孟定国星夜启程,赶赴汴京,奏凯请赏。
翌日清晨,帐中朝议初歇,孙秀又出一言:“听闻西夏之‘珍珠宝旗’,乃是镇国之宝,奇异异常。不知大人可否让众人一睹为快?”
元帅狄青略一沉吟,思及若不展示,或为人所忌;遂命亲兵取来锦匣,亲手揭开封印,展开宝旗。
众人围观,但见宝旗不过二尺方圆,中央绒织丹凤,四角云霞翻卷,正面缀满珍珠,整整六十四颗,四角与中央各嵌一颗硕大宝珠,光华内敛,似有灵光流转;其外围乌云滚边,宛若雷动欲雨。反面却露出几处淡红血迹,珠饰多有破损,隐隐透出沙场血火之气。
范仲淹低声感叹:“此旗虽残,却气势不凡,果是西夏镇国之器!”
众人不敢妄议真假,只得连声称赞。元帅狄青收起宝旗,重新封好,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冷峻如山川不动,心中却已暗潮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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