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廷贵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元帅莫恼,小将失言了。”说罢躬身一礼,退入帐后。
夜深人静,狄元帅独坐灯下,望着案头军图,久久沉吟。
“珍珠烈火旗……西夏传国之宝,怎会轻易献出?若其不从,又如何复旨?唉……这一战,只怕难有善果。”
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眉心的忧色。风入帐中,他却未觉寒意,只觉得肩上的兵责之重,压得胸口隐隐作痛。
再候三日,孙秀方才抵达三关。时值秋深,边风猎猎。自圣旨下达以来,狄青早已整顿兵马,粮草器械一一备齐,只待兵部钦差到任接掌关防,便可启程西征。然而这孙秀却迟迟不至。
原来这孙秀,素为朝中权臣庞洪亲信,性情贪婪,尤好酒色。一路自京城而来,凡途经州郡,皆有地方官吏设宴款待,重礼迎送,他无不欣然赴席,笑纳金银。车驾走得慢,酒席却场场不落,耽误数日,竟比杨钦差足足晚来三日。
狄青素知其人阴险狡诈,品行不端,心中早有防备。然朝廷调令既下,不得不循礼出迎。那日午后,尘土漫天,一队仪仗缓缓而来,旌旗不正,马蹄懒散,军容狼藉。孙秀坐在马上,锦袍金带,面浮酒色,竟似赴宴归来,丝毫无征边之急。
狄青同范仲淹、杨青二人率众将亲至关前迎接,礼节周全。入得帅府,四人分宾主而坐,帐下则立着张忠、李义、刘庆、石玉四将,神色如铁,沉默不语。狄青亲奉香茶,孙秀只是轻抿一口,便将盏放下,话锋一转,语带试探地问道:“元帅既领王命征伐西夏,为何至今尚未起程?”
此话一出,帐中气氛顿时一紧。范、杨皆不语,只看向主位。狄青神情不动,目光沉稳,拱手答道:“孙大人有所不知。此关乃边陲咽喉,一日不可无主。大人一日未到,下官便一日不敢擅离职守。今大人既已到任,下官明日便可整军出关。”
孙秀听罢,脸上笑意敷衍,心底却不无不悦。他点了点头,略作寒暄,便托词劳顿,与范仲淹、杨青一道进关巡视,避开主帐。
狄青目送三人离去,脸色沉如冰水。帐中诸将亦看出端倪,心中皆知,孙秀此来,非止接掌关防那么简单。他是庞洪安插的钉子,此后三关之内,怕是难有清净。
当夜,狄青不眠,将出征所需兵粮战具尽数清点,凡属西征用物,登记造册;其余关中守务,亦一一整理明晰,于夜半封卷交予孙秀。翌日天明,他将范仲淹、杨青二人唤入内堂,低声叮嘱道:“奸臣孙秀居心叵测,二位大人须多留心提防。狄某此去西征,若能平西而归,再与二位共商国事。”
范仲淹闻言,神情凝重,拱手道:“奸邪误国,正道难伸。然元帅忠义无私,自有天地护佑。”杨青亦点头应诺:“老将虽老,尚可执剑守关,必不容奸人得志。”三人对视,言尽于此,情重于心。
是日午后,狄元帅升帐点将。帐前列队,诸将整肃,杀气肃然。狄青居中发问:“此次西征,路远山险,需一人熟道为前锋引路。诸位之中,可有往返西夏之人?”
话音未落,只见焦廷贵出列而前,拱手抱拳道:“元帅,小将幼时曾随家父出入西夏边地,熟知其路,愿为先锋。”狄青颔首应道:“好。即点你为先锋,孟定国押解粮草。张忠、李义、刘庆、石玉四将听调行军。”
命令既下,军中炮响三声,旌旗翻飞。狄青披挂上马,手中帅旗高高举起,一面金底黑字大幡随风展开,旗上四字,笔力雄浑:五虎平西。
五万兵马列阵三关之外,战马嘶鸣,铁甲锃亮,寒光流转如霜雪。狄青率诸将拜别范、杨、孙三人,随后一声号令,千军万马奔腾而出,卷起尘烟万里。
关外百姓闻讯皆至,跪送大道两旁。香烟缭绕,哭声祈语不绝于耳。有人焚香,有人抱子叩头,有老妇哭喊:“元帅莫忘我儿尚在军中,愿神明保佑诸将凯旋归来。”狄青望着那一张张布满风霜的脸,心头微动,虽不作声,却在心中立誓:
“此去西征,纵刀锋所向血流漂橹,亦不负百姓所托!”
然而他心知,此番征讨,并非出于边地战乱,而是庞洪一纸谗言,哄奏圣上,称西夏王拒贡不臣,欲逼其献出传国之宝“珍珠烈火旗”以示归顺。可这宝旗正如我大宋玉玺,岂容他国轻弃?
明知无理,却强行征伐,只为借战除己,借兵杀将。孙秀权掌三关,庞洪操弄朝局,此行看似奉旨问罪,实则步步杀机,机关重重。
狄青心念如铁——纵然前路血雨腥风,只要他尚在,便绝不容奸贼之谋得逞,绝不容国土受辱,百姓流离。
他一抖缰绳,马头昂起,一声长嘶中,大旗猎猎,五虎西征,直指远方战云滚滚的西夏边地。
而庙堂之上,权臣之局,已悄然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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