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花溅起丈余高,溅湿了柴荣的战袍与龙冠。马蹄溅水,开始还能蹚行,泥浆浑黄,激起层层波浪。柴荣心中一喜:不过二尺水,能过去!
然而,越往前水越深。两丈、三丈……御马的四蹄渐陷。
“走!再走啊!”柴荣拍打缰绳,声音颤抖。
马嘶声嘶哑,蹄下的泥沙似活物般紧缠。马越挣扎,陷得越深。黄水翻涌,混着泥浆没至马腹。
白沙河畔,风卷着火光残焰在天际飘摇。河水翻涌,泥沙混浊,仿佛一条黄龙在地底怒吼。柴荣与御马深陷淤泥,胸口起伏如鼓,湿透的龙袍贴在身上,早已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冷汗。
刘大奈立在岸边,刀光映面,冷笑如刀:“柴荣,我早说你身逢绝地。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他将马勒住,单手拈弓,声音在风中透着残酷的从容,“想活命也行,写降书,拿顺表来!不写,我一箭穿喉!”
柴荣抬头,泥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双眼如被烈火灼烧。他慢慢把右脚从镫中抽出,扭身坐在马背上,背对着河流,面朝岸上。御马在浑水中挣扎,他却纹丝不动,仿佛铁铸。
“姓刘的,”他沉声道,“你何必赶尽杀绝?一个朝代兴亡,自有天命。你要报仇报怨,取我性命便是,为何逼我辱国?”
刘大奈冷哼,语气里满是轻蔑:“天命?我看是你逆天!你害我北汉王室、弑君篡国,今日若能擒你,换我大汉河山,还天下一个公道!”
柴荣的唇角抽动,声音沙哑却坚决:“要杀要砍,随你便。我柴荣宁死,不降!”
“好!”刘大奈森然一笑,摘下背后的弓,搭上利箭,弦声紧如惊雷。“那就成全你这条‘忠骨’!”
月光下,箭头闪着冷光。柴荣面色一白,终于感到死亡的气息逼近。他喉头发紧,心中掠过无数念头江山、社稷、兄弟、百姓……
他忽然仰起头,拼尽全力嘶吼:“来人啊!寡人在此,速来救驾!”
这声喊,撕破夜空,震得林鸟惊飞,回声在河谷间滚荡。
刘大奈心头一颤,立刻撤箭收弓,提刀四顾。火光在天边闪烁,风声呼啸,近处只有翻涌的河浪与柴荣的喘息。
他冷笑两声,压下那一瞬的心慌:“你喊也没用!这四下里十里无人,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写降书吧趁我未动手。”
柴荣心乱如麻,浑身发抖。
他想起先帝临终托孤的目光,想起自己当年誓师的战鼓,想起赵匡胤、郑子明、张光远他们跪在帐前的情义。泪水混着泥水,滚落在脸上。
“若我今日写降书,死后叫万民唾骂、祖宗不容。
若我不写,一身辛苦一场空。
可是……江山是先皇打下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若苟且偷生,大周算什么天命?”
他抬头望天,夜色如铁。忽而心中闪过一丝念想或许,只要多拖一点时间,就能等来奇迹。
他故意平静道:“你叫我写也行,可我没纸笔。”
刘大奈冷笑:“扯下袍襟,咬破手指,用血写!你家令公爷等不及了!”
柴荣的喉头一紧,眼中泪光闪动。他苦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被风淹没:“我宁愿血洒白沙,也不辱国名。”
刘大奈的弓又举了起来。柴荣忽然仰天一声怒吼,声震天地:
“救命啊救命!朕柴荣在此!哪位英雄救了寡人,我保你高官厚禄,封侯赐爵,世代簪缨!”
他的话传向远处的山林。风卷起灰尘,火光摇曳。刘大奈面色一沉:“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这荒郊野岭,只有白沙河能收你尸首!”
柴荣仿佛没听见,仍在喊:“谁救我出险,我分他半壁江山!哪怕是强人盗寇,哪怕与我有血海深仇,救我者,皆封王侯!”
这句话落地的刹那,忽然,林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叮当”
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自小树林中传出,带着淡淡笑意,却有若雷霆震耳:
“谢主龙恩!”
风声顿止。
白沙河畔,一骑银甲白马破林而出,战马鬃毛如雪,挂着金铃,铃声脆若风铃。骑者一身白袍银盔,枪似流光,寒芒如星。
他策马而来,鬃尾飞扬,银枪横空,寒气逼人。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如玉,双目如电,神色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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