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刚落，陈砚舟眉头一皱，随即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屏幕朝下，似乎这样就能阻断那令人不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腕表——九点零七分。赵宇的会议定在九点半，迟到三分钟是对方的习惯，既显得有架子，又不至于失礼。
陈砚舟拉了拉袖口，起身拿起包，走出办公室。在电梯里，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近期发生的种种事情，从发现办公室的窃听器，到与吴振海的暗中较量，再到即将与赵宇的谈判。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电梯下行时，他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夹，封面写着“垂直森林项目合作草案”，翻到第三页，上面原本标注的“分成比例：30%”已被蓝笔轻轻划去，旁边手写一行小字：“试试40%，他撑不了太久。”
他清楚赵宇的为人，这种人总喜欢在谈判桌上点雪茄，不是为了抽，是为了按灭的时候能压出个坑，好让对方记住谁才是老大。而陈砚舟最讨厌的不是威胁，而是那种自以为掌控全局的表情。他在心里冷笑，这场谈判，注定不会平淡。
星耀文化会议室门口，助理正低头刷手机。看到陈砚舟，愣了一下：“赵总还没到，您先进？”
“不急。”陈砚舟靠在墙边，掏出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里面写了个“王”字，然后打了个叉。他在等待的间隙，思考着如何应对赵宇可能提出的各种问题，以及如何巧妙地将自己手中的证据作为谈判的筹码。
五分钟后，赵宇来了，手里拎着咖啡，衬衫第三颗扣子绷得发亮。他进门第一句就是：“小陈啊，兄弟我昨晚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项目风险不小。”
陈砚舟点头：“理解，毕竟投入大。”
“可不是嘛！”赵宇一屁股坐下，把合同拍在桌上，“你这边除了个想法，啥资源都没带进来，这30%的分成，说实话，兄弟我都替你脸红。”
旁边项目经理赶紧低头记笔记，笔尖差点戳破纸。
赵宇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粗雪茄，咔地剪掉头，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眼神扫过来：“你说是不是？”
陈砚舟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轻轻按下投影仪遥控器，手部微微发力，彰显着他内心的笃定。‘嗡——’墙面瞬间亮起，他紧盯着赵宇的反应，不错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一张照片弹出：吴振海站在工地前，正和一个穿质检服的男人握手，背景是堆叠的钢筋，标签上清楚写着“标号HRB400E”，但实际送检报告显示为“HRB335”。
赵宇的烟停在半空。
第二张：三家供应商联名签字的供词扫描件，内容直指振海地产长期以次充好，替换建材品牌。
第三张：一段监控截图，时间是上周二下午三点十七分，画面里一辆货车驶入振海某楼盘地下车库，卸下的木箱上印着“进口防火板”，而同期采购清单显示该批次为“国产普通板材”。
第四张，也是最后一张：王秘书的私人邮箱往来记录截图，收件人赫然是赵宇公司财务总监，主题栏写着“关于星耀文化广场项目材料调价建议”。
会议室安静得像停电后的KTV包厢。
赵宇的手慢慢松开雪茄，让它斜斜地搭在合同边缘，灰烬簌簌落下，在“30%”那个数字上盖了一层白。
“这些……你从哪弄来的？”他声音低了些，不再是刚才那种漫不经心的调侃。
陈砚舟合上笔记本，语气像在报天气：“王秘书昨晚给了我新联系方式。说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对接。”
赵宇猛地抬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个一向两面讨好、谁也不得罪的协会红人，居然主动向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递了橄榄枝。
这不是信息泄露，是阵前倒戈。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雪茄。
陈砚舟往前倾了半身，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一根根敲进桌面：“分成提到40%，我负责摆平吴振海。”
“你拿什么摆平？”
“用他自己的子弹。”陈砚舟点了点投影画面，“这些证据，现在只有我知道来源。但如果明天财经报记者突然对‘本地房企建材造假’感兴趣……你觉得市政府还会让他继续参与文化广场竞标吗？”
赵宇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忽然笑了：“你小子，胆子比我还大。”
“不是胆子大。”陈砚舟摇头，“是算得清。吴振海敢搞我，是因为觉得我没后台。你犹豫要不要跟我合作，是因为怕我扛不住压力。现在，我能让他闭嘴，你就不必担心项目被搅黄，还能顺手清掉一个竞争对手。这笔账，比30%划算多了。”
赵宇沉默片刻，终于把雪茄按灭在合同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圆印。
“合同重拟。”他说，“40%可以谈，但你得保证——吴振海的事，别牵连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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