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言蜚语,虽未形成明面上的风潮,却像无形的毒雾,在朝野间弥漫,试探着,渗透着,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裂隙。
王猛坐镇政事堂,对这些暗流洞若观火。他一面加紧太医对皇帝的诊治,希望能出现奇迹,一面以铁腕手段稳定朝局,对于任何敢于在此时兴风作浪、散布谣言的官员,无论其背景如何,一律严惩不贷,迅速压制。同时,他连续发出数道措辞严厉的密令,催促太子速归,京畿防务也悄然加强,以防不测。
冉智一路风尘仆仆,不顾疲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建康。他未及回东宫梳洗更衣,便直入宫禁,前往父皇寝殿问安。
寝殿内,药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混杂着一种病体特有的衰败气息。冉闵靠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缺乏血色,往日锐利如鹰隼、能洞察人心的眼神,也显得有些黯淡、涣散,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当他看到疾步而入、跪倒在榻前、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与悲痛的冉智时,那眼中还是迸发出了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光亮。
“智儿……回来了……”他声音嘶哑微弱,几乎难以听清,颤抖着伸出手。
冉智紧紧握住父皇那只依旧宽厚却已明显干瘦、冰凉的手,触手一片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心中一痛,喉头哽咽,几乎落下泪来。“父皇!儿臣回来了!您……您一定要保重龙体!朝廷……朝廷离不开您啊!”
冉闵微微扯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咳嗽。内侍连忙上前伺候。缓过气来,他挥退左右,只留冉智在榻前。
“外面……情况如何?邺城……之事……”冉闵问道,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却依旧关心着他一手打造的江山。
冉智强忍悲痛,将巡行所见,特别是邺城风波及自己的处置,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冉闵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目光偶尔闪动一下,末了,缓缓道:“做得……不错。遇事……不慌……能担待……知道……轻重……朕……放心了些。”
他喘了几口气,目光望向殿顶那繁复的藻井,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回忆什么。“这江山……是打下来的……血流成河……但坐江山……更难。打天下……靠的是狠……是力……坐天下……要靠……仁,也要靠……智,更要靠……稳。有些人……巴不得……朕早点死……巴不得……你镇不住场面……他们……好……火中取栗……”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字字如同最后的叮咛,敲在冉智心上。
“不要怕……有王猛……辅佐你……有……你在军中……在地方的……历练……有……民心……基础……”冉闵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儿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最后的执着,“记住……朕……常跟你说的话……英雄……不是称帝……是护……百姓……让中原……安稳……”
“儿臣……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冉智哽咽着,重重叩首,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王猛未经通传,手持一份密奏,疾步而入,脸色凝重如铁。
“陛下,殿下,”王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刚接到密报,吴郡、会稽数名士族联名上书,言及养济院耗费巨大,地方难支,更称……称太子巡行期间,纵容属官,苛责地方,有损圣德……其言辞虽未明指,然暗藏机锋,意指……东宫年轻,易被小人蒙蔽……”
冉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刚刚返京,弹劾便至,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这分明是算准了父皇病重、欲趁机发难!
病榻上的冉闵,闻言并未动怒,反而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那黯淡的眼中,竟似有看透一切的嘲讽与深深的疲惫。
“跳梁小丑……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喃喃道,声音微弱却带着冰冷的寒意,随即看向冉智和王猛,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后的决断,“景略……智儿……朕……还没死呢!”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全部凝聚起来:“拟旨!太子监国以来,恪尽职守,巡行四方,明察秋毫,惩贪抚民,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着,即日起,内外诸司,悉听太子节度!有妄议东宫、离间君臣、动摇国本者……无论何人……以谋逆论处!”
这道旨意,如同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瞬间传遍朝野,将所有蠢蠢欲动的暗流与恶意的诽谤,强行压制了下去。皇帝用他最后的权威与意志,为太子铺平了道路,扫清了障碍。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帝星,正在渐渐黯淡。帝国的天空,即将迎来新的黎明,但那黎明前的黑暗,或许才是最寒冷、最考验人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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