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名叫陈识的寒门进士,被任命为吴郡辖下一个下县的知县。到任之初,县衙内盘根错节的胥吏和当地几家世家大族,并未将这个毫无背景、看似只是“幸进”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几位资深胥吏甚至试图以“旧规”、“陋习”为名,用虚报的账目、模糊的田亩册来蒙蔽、架空他。当地豪强周氏的家主,只是在一次“偶遇”中态度倨傲地暗示,希望新知县“莫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相安无事为好。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位陈知县。他早已在殿试策论中详细阐述过整治吏治、推行新政的方略,心中早有定计。到任后,他并不急于升堂问事,而是换上便服,带着一两个可靠的长随,深入市井、田间,明察暗访。他与老农闲话桑麻,与市井商贩攀谈物价,甚至潜入周家的佃户村落,了解真实的租税与生活状况。很快,他便掌握了县内胥吏贪赃枉法、与豪强勾结欺压百姓的确凿证据,也摸清了田亩隐匿、赋税不均的严重程度。
于是,他不再隐忍。一日,他突然升堂,以雷霆手段,当场拿下几名罪行昭彰的胥吏,依据《大魏律》判以重刑。同时,他宣布将严格按照朝廷均田令,重新全面清查县内田亩,核定赋税。此举如同插了马蜂窝,直接触犯了以周家为首的当地豪强利益。
豪强们试图联合抵制,鼓动部分不明真相的农户抗税,甚至散布谣言,中伤陈识“年轻酷吏,搜刮民脂民膏以媚上”。然而,这位知县背后有朝廷新政的明确撑腰,有科举进士的清贵身份护体,更重要的是,他公正执法、抑制豪强的做法,赢得了占人口多数的底层百姓的衷心拥护。当周家试图煽动更大规模的骚乱时,数百名农户自发聚集在县衙外,声援陈知县。最终,在上级州府(其中亦有支持新政的官员)的干预下,豪强的反抗被强行压制下去,周家主事者被法办,县政为之一清。虽然过程艰难险阻,陈识也数次遭遇暗杀威胁,但新政的触角,正是通过这样一位位敢于任事、心怀理想的新科进士,真正延伸到了帝国的基层,扎下了最初的根系。
“新枝发故柯”,这些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新官员,就如同古老帝国这棵参天巨树上萌发的新生枝桠,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勃勃生机。他们或许缺乏老吏的圆滑与经验,但少有旧官僚的沉沉暮气与因循积习;他们出身多样,寒门、庶族乃至小地主,打破了高门士族对高级官职的垄断;他们多数对新朝抱有强烈的知遇之恩,忠诚度较高;他们带来的务实、清廉、进取的新气象,正在逐渐冲刷、涤荡着旧时代官场讲究门第、清谈浮华、苟且因循的习气。
当然,新旧之间的摩擦与矛盾依然无处不在。一些失去垄断地位的旧官僚对新进士的“骤贵”心怀嫉妒,在公务交接、资源调配中暗中排挤、使绊子;一些地方豪强依旧阳奉阴违,或利用法律漏洞,或勾结不法胥吏,试图阻挠新政;新进士本身也需要时间成长,难免会因理想主义、操之过急而犯错误,甚至被抓住把柄。
但在冉闵和王猛的强力推动与明确支持下,这股“新枝”的力量正在不断壮大,根基日益坚实。科举取士,已不再是统一初期的权宜之计,而是成为了帝国的定例,写入了《大魏律·职官志》。下一次科举,必将吸引更多来自不同阶层、地域的人才参与。帝国的官僚系统,正在经历一场缓慢而坚决、不可逆转的新陈代谢。
张翰在翰林院值房中,就着昏黄的烛光,翻阅着各地上报的、关于新进士政绩的文书,心中感慨万千,难以平静。他看到同科们在不同岗位上,顶着压力,努力践行着殿试时所立的抱负:有的在刑部清理积案,为民伸冤;有的在工部督修水利,造福一方;有的如同陈识,在偏远小县与豪强胥吏斗智斗勇……虽然步履维艰,甚至有人已因此贬官罢职,但他们每一个人的努力,都如同涓涓细流,让这片饱经创伤的古老土地悄然发生着积极而深刻的改变。他提笔蘸墨,在整理《统一录》浩瀚史料间隙,于自己的札记上,郑重写下了一句心得:旧邦维新,其命在人。科举一途,实为革故鼎新之利器,亦为江山永固之基石也。
新枝勃发,故柯犹在,帝国的肌体就在这新旧交织、碰撞与融合中,不断调整、适应,向着一个更加充满活力、也更加稳固的方向演进。前路漫漫,但希望的种子已然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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