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如同一个默契的影子,轻声道:“陛下,西市灯棚,观者如堵,胡汉同乐,万民欢庆,甚为难得。此情此景,去罗网之前,不可想象。”
冉闵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的万家灯火与那条光之河流上,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这笑意中带着欣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景略,你看这满城灯火,璀璨夺目,可能照亮人心深处那筑了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壁垒?可能融化那冻结了无数代人的、关于血统与出身的寒冰?”
王猛沉吟片刻,目光同样深邃地望向远方,答道:“灯火或不能直接融化坚冰,然其光与热,可驱散黑暗,指引方向,予人温暖与希望。人心亦是如此,需以文化之光照之,以切实之利暖之,以公平之政安之,更需要水滴石穿的耐心。假以时日,坚冰虽厚,亦有消融之时。今日西市之景,便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端,证明此路可行。”
“开端……”冉闵喃喃自语,咀嚼着这个词,随即语气转为坚定,如同金石交击,“那便让这开端,来得更广泛、更深入些吧。传旨,明年上元,帝国各主要州郡,皆需效仿长安,设‘通译灯会’,以胡汉双语,乃至当地其他族裔语言,演绎圣贤经典、本朝律法、劝农歌谣、忠孝故事,所需合理费用,由朝廷与地方共担。朕要让这文明之光,照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臣,领旨。”王猛躬身应道,心中明了。皇帝不仅要让新政在田亩、漕运、科举这些硬性的制度中扎根,更要让其在文化的土壤中,在节日的欢庆里,在百姓的日常娱乐中,潜移默化,深入人心,成为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文化之战,其功在千秋。
元宵的甜香尚未在长安的街巷中完全散去,冰雪初融的泥土气息已然伴随着渐暖的东风,预示着春耕时节即将到来,更繁忙的、关乎一年生计的劳作就在眼前。正月的气氛在绚烂之后渐渐沉淀,帝国的重心,伴随着这份文化自信的初步建立,开始坚定不移地转向那片孕育着无限生机与希望的广袤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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