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光从怀中取出那份他小心珍藏、反复研读的《告长安军民书》,又拿出了一卷不知从哪里冒险弄来的《史记》残卷,翻到《匈奴列传》处,指着上面一段话(这是他特意找识字的文书详细解读给他听的):“你们看,太史公曾言,‘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连太史公都认为匈奴可能与华夏古帝同源。更何况,我多方打听,王猛先生曾对冉天王言,‘华夏之辨,在文明认同,不在血统出身’。冉天王在幽州,能重用慕容垂(此为艺术加工,慕容垂当时未降)等鲜卑降将,在并州亦能安抚匈奴杂胡,可见其胸襟气度,绝非狭隘之辈!我们若在此刻弃暗投明,助他平定长安,拨乱反正,便是功臣,是顺应天命人心,何愁没有出路?难道要陪着这艘必沉的破船,一起葬身鱼腹吗?”
他环视众人,眼神灼灼,如同暗夜中的火炬:“我已决意,联络魏军,献城!为这满城百姓寻一条生路,也为兄弟们,搏一个堂堂正正的前程!尔等可愿随我,生死与共,闯出这死局?!”
几名心腹军官相互对视,眼中都闪烁着被点燃的激动与毫不退缩的决然光芒。他们早已对现状深恶痛绝,吕光的话更是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和对未来的憧憬。
“愿随将军!” “生死与共!” “干他娘的!”
几人压低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拳头紧紧握起。
吕光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却又更加凝重的神情:“好!都是好兄弟!此事关乎无数人性命,需周密计划,万无一失。我负责与魏军联络,敲定细节和信号。你们务必稳住手下信得过的弟兄,控制好我们负责的景耀门及附近路段,清除姚弋仲的眼线,等待信号!记住,不动则已,一动必如雷霆!”
几乎在同一时刻,魏军大营,王猛的军帐内。
张举匆匆而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向冉闵和王猛低声禀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陛下,先生!城内密探传来确切消息,氐将吕光,有反正之意!他已暗中派人联络,表示愿献出其防守的景耀门!并以其父母家族在陇西之安危为质,以示决心!”
冉闵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暗夜中的闪电:“吕光?此人底细如何?关键时刻,可信否?”他的目光转向王猛,寻求最可靠的判断。
王猛微微颔首,虽然虚弱,但思路清晰如镜,缓缓道:“吕光……其人勇毅果决,且……素有不满于姚弋仲之专横。其部……多陇西子弟,思乡情切,厌战久矣……值此山穷水尽之时,来投,应是……真心实意。且其愿以父母宗族……为质,可见……破釜沉舟之决心,当……可信。”
冉闵沉吟片刻,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回复他,朕准其所请!约定信号,里应外合!告诉他,只要他打开城门,迎我军入城,便是拨乱反正之大功一件,朕绝不吝封侯之赏!对其部众,一视同仁,愿留者编入行伍,愿归者发给资粮!”
“是!臣立刻去安排!”张举领命,立刻转身,如同融入夜色般匆匆而去。
王猛补充道,气息微弱却不容置疑:“告知吕光……信号……可定为……城头……升起……三股……浓黑狼烟。同时……令周威……做好准备,但……主力……仍于东南伴攻……迷惑姚弋仲。真正……破城之尖刀……由吕光处……景耀门……插入!直捣……黄龙!”
一条决定长安最终命运的密线,在重重夜色与危机的掩护下,悄然连接成功。内应已备,利刃藏于鞘中,只待那约定的信号冲天而起,便要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而城内的姚弋仲,还沉浸在阵前讲经带来的混乱和愤怒中,为了强行提振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士气,或者说为了最后的麻痹与疯狂,他竟然下令将最后一批库存的美酒抬上城头,犒赏守军,试图用酒精的辛辣来麻痹士兵的神经,激发其最后的凶性,做殊死一搏。
然而,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加速灭亡。酒酣耳热之际,军纪更加涣散,士兵们醉眼朦胧,哭笑无常,也为吕光那精心策划的行动,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绝佳的条件。
秋意渐深,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席卷过长安城头。城内城外,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积蓄、碰撞。一方是野蛮的疯狂、绝望的享乐与注定的毁灭;另一方是文明的感召、精准的谋划与不可阻挡的新生。这座千年古都的命运天平,正在不可逆转地、彻底地倾斜,指向那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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