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争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慕容恪,不可信,亦不可依。”苻洪沉声道,一锤定音,“此人新败丧师,穷途末路,心术不正(他隐约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毒笺的可怕传闻),与其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自取灭亡。此其一。”
“而严守中立……”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在这乱世,强者岂容你一直中立?非友即敌!待冉闵彻底解决慕容部,稳固幽燕,下一个会是谁?他会容许一个强大的、不曾表明态度的部族稳坐关中侧翼吗?届时,我氐族将以何自处?恐将成为其下一个目标!此其二。”
他拿起冉闵那封国书,又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句“守土安民,永享太平”,以及对其子侄的赞誉和期许。这至少表明了冉闵目前愿意采取一种相对温和的羁縻政策,而非一味征服。
“冉闵能以寡敌众,屡破强敌,其能非凡,或真有天命所归。观其治幽州,推行新政,胡汉并举,并非一味杀戮之辈,似有澄清天下之志。他既然主动示好,许以重诺,我们若断然拒绝,便是自绝于强魏,非智者所为,亦将我部族置于险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但直接归附,也确实显得我氐族无人,且难以试探其真实态度。这样吧,”他看向苻健和苻雄,“苻健、苻雄,你二人挑选五百精骑,携带我部准备的厚礼——良马三百匹,牛羊各千头,皮毛药材若干,以犒劳王师、恭贺大捷为名,前往弱洛水求见冉闵。一为探其虚实,观其军容士气;二为观察其为人气度,是否如信中所言;三嘛……也是表明我氐族的态度,释放善意,但暂不提及归附之事。看他如何应对,再作定夺。”
“是!父亲(叔父)!”苻健、苻雄齐声应道,他们也明白此行关系重大。
数日后,苻健、苻雄率领五百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氐族精骑,押送着大批牛羊、皮毛、药材等礼物,浩浩荡荡又带着几分谨慎,抵达了弱洛水魏军大营。
他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魏军将领的警惕和不同反应。张举、周威等人建议冉闵小心戒备,甚至有人提议趁机扣下这两人,作为人质,逼迫苻洪就范,以绝后患。
冉闵却力排众议,哈哈一笑,声震营帐:“苻洪派其最出色的子侄前来,名为犒军,实为试探,亦是展现其实力。朕若行扣押逼迫之事,与慕容恪之流何异?岂不让天下英雄寒心,让那些尚在观望的部落齿冷?朕要以德服人,以势导之,而非以力迫之!”
他下令,以隆重的礼节接待苻健、苻雄一行。亲自在大帐外迎接,设宴款待。宴席之上,冉闵不谈军事,不论归附,只是与苻健、苻雄谈论关陇风物,询问氐族习俗民生,探讨治国安邦、抚慰诸族之道,言语间充满了对人才的渴望与对安定边陲、共御外侮的诚意。他甚至当场考较了苻健的武艺和苻雄的兵法见解,对其才能赞不绝口,并指出一些关陇防务的关要,令苻雄暗自佩服。
席间,冉闵还特意让随军的卢玦取出王谦生前编纂的《北疆风物志》草稿,与苻氏兄弟探讨其中关于氐族习俗、陇西地理的记载,态度谦和,毫无帝王架子,反而像是一位博学的长者。他还询问了渭水流域的水利情况,对苻健提到的某些困境给出了切实的建议,表示将来若有机会,可派工匠协助。
苻健、苻雄本是怀着警惕、试探与些许不安之心而来,但见冉闵如此气度恢弘,待人诚挚,见识广博,言语间既有帝王威严,又不失对地方豪强的尊重与理解,心中的防备渐渐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折服与敬佩。尤其是当冉闵谈到“华夏之辨,不在血统,而在文明大义,在于是否心向安定,是否愿行仁政”,“胡汉皆朕子民,唯才是举,有功必赏”时,更是深深打动了本就对汉文化有好感、渴望部落能稳定发展的苻雄。苻健虽更尚武,也对冉闵的豪迈和强大实力心折。
在魏军营中盘桓三日后,苻健、苻雄告辞返回。临行前,冉闵又赠予他们大量中原的丝绸、瓷器、书籍(包括儒家经典和农书)作为回礼,并亲自将他们送出营门十里之外,礼仪周到,给足了面子。
回到略阳后,苻健、苻雄将所见所闻,尤其是冉闵的雄才大略、真诚态度、恢弘气度、严整军容以及对氐族的尊重和长远规划,详细而激动地禀报给了苻洪。
苻洪听完,沉默良久,帐中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他环视帐中诸位长老和头人,众人脸上也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认同。
最终,苻洪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感慨与决断:“真英雄也!胸襟开阔,目光远大,诚而有信!慕容恪与之相比,犹如萤火之于皓月,燕雀之于鸿鹄!我部前途,在于归魏!”
他不再犹豫,立刻亲自沐浴更衣,焚香净手,修书一封,遣使正式向冉闵上表称臣,表示略阳氐族愿举族归附大魏,永为藩属,共安西陲。并在表中恳请,允许其子苻健、侄苻雄留在冉闵军中效力,学习中原文化、军略,以备将来为国驱策。
冉闵接到苻洪言辞恭顺、态度明确的归附表,大喜过望。他深知,收服略阳氐氏,不仅仅是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瓦解了慕容恪可能的西线牵制,更是为未来经营陇西、乃至展望关中,打下了一块坚实的基石。这远比歼灭几万慕容溃兵的意义要重大得多!这标志着他主导的北疆新秩序,开始得到周边重要势力的认可。
他立刻下诏,颁布嘉奖,册封苻洪为“略阳公,都督陇西诸军事”,承认其对原有领地的统治权,并赐予印绶冠服。同时正式授予苻健扬武将军、苻雄奋威将军的军职,留在身边听用,参赞军务。
消息传出,宇文部、段部残余等尚在观望的部落,见实力强大的氐族苻洪都已果断归附冉闵,再无侥幸心理,深知大势已去,纷纷遣使至弱洛水大营,表示臣服,献上贡品,请求内附。
慕容恪,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的绝境。冉闵不费一兵一卒,凭借军事胜利的绝对威慑、高明政治手腕的运用和恰到好处的怀柔,便成功地威服氐羌,稳定了两翼,使得慕容部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现在,他可以集中精力,回过头来,好好收拾那个躲在龙城里,还在做着复仇梦,却不知已陷入四面楚歌的慕容恪了。北疆的棋局,至此,已然明朗。
喜欢铁血冉闵,魂定中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铁血冉闵,魂定中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