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还黑沉沉的。
寝宫里,值夜的宫女脚步轻得像猫,小心地拨亮了灯烛。
昏黄的光晕驱散一角黑暗,映出御榻边那道已经坐起的身影。
李昭华自己抬手,制止了宫女上前服侍的动作。
她掀开锦被,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上,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
深秋黎明的寒气立刻涌了进来,激得人精神一振。
远处宫墙的轮廓在墨蓝色的天幕下隐约可见,更远处,传来第一声隐约的、拖着长音的报晓鸡鸣。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感受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天开始的时刻。
二十多年了,从在初阳谷那个简陋的窝棚里被冻醒,到在云州府衙熬夜处理政务,再到如今在这巍峨宫殿中迎接又一个黎明。
场景变了,身份变了,但这份在寂静中等待天光、思考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的感觉,却似乎从未改变。
岁月终究是留下了痕迹。
鬓角早已染霜,眼角细纹深刻,年轻时那股子仿佛能焚烧一切的火焰,如今沉淀为更内敛、更磅礴的力量,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能推动潮汐的伟力。
只是偶尔,在独自面对晨昏时,身体会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二十年殚精竭虑、日理万机累积下来的分量。
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打磨了无数遍的玄铁,沉静,冰冷,却依旧能斩开最坚硬的障碍。
这双眼睛看过至亲的背叛,看过战场的血腥,看过民间的疾苦,也看过江山的壮丽,文明的兴衰。
如今,它望向的,是更远的海,更深的夜,和那注定不会平坦、却必须走下去的未来。
宫女捧着温水、青盐和今日要穿的朝服,悄无声息地侍立一旁。
李昭华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玄底金绣的十二章纹朝服,头戴平天冠,旒珠垂落,遮住了部分面容,却更添威严。
当她走出寝宫时,天色已从墨蓝转为鱼肚白。
宫道两旁,灯笼尚未熄灭,与渐亮的天光交织在一起。
沿途遇到的宫人、侍卫,无不屏息垂首,恭敬行礼。
她没有乘坐步辇,而是像往常许多个清晨一样,步行前往举行常朝的宣政殿。
脚步沉稳,不急不缓。
玄色的袍角拂过清扫得一尘不染的宫道,冕旒上的玉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极细微的、富有韵律的碰撞声。
这声音,像是某种计时,敲打着新旧交替的节点。
沿途,她看到年轻的低品级官员,抱着厚厚的文书,脚步匆匆地赶向各自衙门,脸上带着初入职场的青涩与干劲;
看到换岗下来的禁军士兵,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警惕;看到负责洒扫的宫娥,在清理最后一片落叶。
一切井然有序,充满生机。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已经在晨光中苏醒,开始新一天的运转。
宣政殿前,文武百官早已按照品级序列,肃然而立。
绯袍、青袍、绿袍,如同不同颜色的浪潮,安静地涌在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
当那玄色的身影出现在殿前御道时,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只剩下衣袍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晨风吹动旗幡的猎猎之声。
李昭华踏上御阶,步入大殿,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山河凤座。
“陛下驾到——”内侍监悠长的唱喏声响起。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整齐划一地响起,震得殿宇梁柱似乎都在微微共鸣。
李昭华坐定,目光透过垂落的旒珠,扫过下方黑压压的臣工。
她看到了站在文官前列、神色沉稳的首辅苏琬;看到了武官班中、依旧精神矍铄的海军都督;也看到了站在中后排,因破格参与常朝而略显紧张,但眼神明亮的柳明薇、陈士安等人。
“众卿平身。”她的声音透过冕旒传出,平稳而清晰。
“谢陛下!”
朝会,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各部院依次出列,汇报近期政务,提出需要裁决的事项。
户部尚书(陈士安的上司)首先出列,汇报了与西洋三国最新一轮谈判后,预计关税岁入的初步核算,以及为南下探索舰队、海军扩编所做的预算调整方案。
数字庞大,牵扯甚广,但条理还算清晰。
工部侍郎(代欧冶明)出列,声音带着疲惫却兴奋:
“启奏陛下,欧尚书命臣禀报,新型‘远洋级’战舰一号舰‘破浪号’,龙骨已于三日前铺设完成!
新式蒸汽机的第七次改良型,连续运转测试已超过十二个时辰未出现重大故障!
长身管舰炮的铸造难关亦有突破,预计月内可试铸第一门样炮!
”虽然都是“预计”、“有望”,但进展实实在在。
新任海军都督详细汇报了南下探索舰队的筹备情况:舰船调配、人员选拔、物资囤积、航线规划……事无巨细。
他特别提到,将从南洋归来的老水手、通晓多种土着语言的通译、以及太医院派出的精干医护(由苏合领队)编入舰队,尽可能做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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