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雁门关紧紧包裹。城头的火把在寒风中明灭不定,如同守军摇曳的士气。行辕深处,那间作为临时指挥中枢的静室内,气氛比窗外凝重的夜色更加压抑。
杨广独自立于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山川地貌栩栩如生,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密密麻麻地插满各处。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条用朱砂精细标注出的、蜿蜒穿过险峻山峦的“猿径”之上,仿佛要将这条绝望中的生路烙印在灵魂深处。
《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运转,近乎透支着他的精神力。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识海因过度负荷而微微震颤,但他浑然未觉。
他在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战略推演。
所有的变量——城内仅存的兵力、粮草告罄的精确时间、守军疲惫的士气、云定兴疑兵之计的剩余效果、司马德戡正在集结的那支小型敢死队的忠诚与能力、“猿径”每一处可能坍塌的险段、突厥大营的兵力分布与巡逻规律、始毕可汗及其麾下将领的性格模型、天气变化的可能影响、乃至李渊及其他势力可能做出的反应……所有已知和推测的信息,都被化作冰冷的数据流,注入智经的推演核心。
静室内,烛火的光芒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映出一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眸子。他的额头上青筋隐现,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顺着鬓角滑落。
推演的过程,是一场无声的、却比城外任何厮杀都更加惊心动魄的战争。
在他的脑海中,无数的场景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现、碰撞、湮灭:
——固守待援?推演结果:城破概率,七成三!时间,最多五日!结局,全军覆没,帝陨国崩!
——集中全力,从其他方向强行突围?推演结果:成功率,不足半成!结局,在野战中被突厥铁骑屠戮殆尽!
——坐等李渊或其他郡县“良心发现”?推演结果:希望无限接近于零!结局,在等待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屈辱死去!
一条条看似可行的道路被智经无情地证伪,希望的微光在冰冷的概率数字前逐一熄灭。
最后,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数据流,都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到那一条唯一的、布满荆棘的路径上——“猿径”奇袭!
推演聚焦于此,场景变得愈发清晰,也愈发残酷:
他“看”到那三十名精心挑选的死士,在司马德戡最信任的副将带领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漆黑的山林,沿着那条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废弃古道,艰难跋涉。毒虫、瘴气、落石、失足……每一步都伴随着减员的危险。
他“看”到他们成功穿越(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如同利刃般悄无声息地抵近突厥大营的侧后,那片推测中的粮草囤积地或某个重要首领的营帐。
他“看”到他们在最佳时机(比如黎明前最为松懈的时刻)发动突袭,烈火冲天,混乱骤起!
成功了吗?
推演在此分叉:
——最好的情况(概率,一成二):奇袭造成巨大混乱,焚毁大量粮草,甚至击伤或击杀重要目标。突厥军心崩溃,始毕可汗被迫撤围。雁门关之围得解。
——中等情况(概率,二成五):造成一定混乱,延缓突厥攻势数日,为城中守军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或创造出从其他方向小规模突围的机会。
——最坏的情况(概率,六成三):小队在行动前或行动中被发现,陷入重围,全军覆没。突厥因此警觉,发动更加猛烈的报复性进攻,雁门关加速陷落。
六成三的失败概率!如同一座冰山,横亘在面前,散发着绝望的寒气。
这意味着,选择这条路,大概率是加速死亡!
杨广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扶住了沙盘的边缘才稳住身形。精神的巨大消耗和推演结果的残酷,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窒息。
他缓缓闭上眼睛,现代灵魂中的道德观念与帝王身份所需的冷酷决断,在进行着最后的、激烈的搏杀。派那三十人去执行一个近乎自杀的任务,这与亲手送他们去死何异?那不仅仅是三十条人命,更是三十份沉甸甸的忠诚与信任!
他能感受到袖中那份刚刚由司马德戡呈上的、墨迹未干的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有父母妻儿。赵五,家有老母;钱五,刚得麟儿;孙李,兄弟三人皆在军中,已战死两人……
他的心在抽搐。
但……不派他们去,结果呢?
城破之后,这满城军民,包括他自己,包括萧美娘,包括那些名单上的人以及他们的家眷,谁能幸免?突厥人的屠刀,会区分谁是无辜者吗?史书上那“雁门民死伤无算”的记载,字字泣血!
这是必要的牺牲。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这是帝王的责任,也是乱世的法则。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存可能,哪怕这个代价,是如此的沉重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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