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东方露出一抹惨淡的鱼肚白,将笼罩大地的黑暗撕开一道缝隙。就在这死寂与微光交织的临界时刻——
“来了!官军来了!”城墙西侧某个了望垛口后,负责监视的士兵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带着无尽恐惧的尖叫!那声音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城头紧绷的神经!
陈远和所有军官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同时扑到垛口前,极目远眺。
只见北方地平线上,一道蠕动的黑线如同不断扩散的瘟疫,正缓缓涌来!初时还模糊不清,仿佛大地的一道褶皱,但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黑线迅速膨胀、清晰、变得无边无际!
旌旗!无数的旌旗在微熹的晨光中猎猎招展,红的、蓝的、黄的,绣着狰狞的兽首或冰冷的文字,如同死亡的森林,遮蔽了半片天空!刀枪!密密麻麻的刀枪反射着初升朝阳冰冷的光芒,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金属荆棘!铁甲!前排士兵身上沉重的札甲、鳞甲在行进中相互摩擦、碰撞,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哗啦——咔嗒——”声,汇成一股低沉、单调却足以碾碎心魄的死亡轰鸣!人影!数不清的人影,穿着土黄、靛蓝、赤红的号衣,排着虽不严整但极其庞大、厚重的队列,如同吞噬一切的钢铁蝗群,带着毁灭一切的窒息威势,朝着孤零零矗立在平原上的禹州城碾压而来!
烟尘,遮天蔽日的烟尘,被成千上万双军靴和马蹄疯狂地践踏、搅起,如同一条翻滚咆哮的土黄色恶龙,张牙舞爪地卷向这座孤城!那烟尘深处,影影绰绰,是更多蠕动的黑影和寒光!
初步望去,前锋步卒,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三千之众!其后烟尘更浓处,隐约可见成队列的骑兵方阵,以及更多如同蚁群般密集的步卒!整个北方原野,目力所及,已被这无边无际、沉默压来的死亡军团彻底覆盖!
城墙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刚刚被陈远一番话勉强点燃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士气,在这铺天盖地、如同山岳崩塌般压来的庞大钢铁军团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许多新兵脸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握着长矛的手抖得像筛糠,矛尖在垛口砖石上划出细碎的、无意义的痕迹。有人双腿一软,靠着冰冷的城墙才勉强站稳,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臊臭气弥漫开来也无人察觉。
“操…操他娘的…这…这得多少人啊…”一个缩在余大壮身后的新兵,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攥着手里豁口的腰刀,指节捏得发白。
“闭嘴!怕个卵!”余大壮低吼一声,声音却也有些发干,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移动的钢铁洪流,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见过阵仗,但如此规模的官军主力,也是头一遭。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点将台方向。
连孙铁骨这样见过边关厮杀的老兵,此刻也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紧抿着嘴唇,腮帮子上的肌肉棱角分明地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刀的刀柄。他身后,几个他一手带出来的老边兵,眼神中也充满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他们知道,守城的残酷,才刚刚开始。
“呵…”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陈远却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莫名的荒诞和自嘲,在寂静的城头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柄普通的腰刀,甚至有些卷刃,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冰冷的剑身映着初升的朝阳,反射出刺目而决绝的寒光。
(陈远内心却是慌乱不已:来了…真的来了…这他妈就是古代战争?这铺天盖地的人潮…比任何历史书上的描述都震撼百倍!三千?五千?甚至更多?我这五百乌合之众,加上一群刚放下锄头的百姓,能顶多久?我会死在这里吗?穿越一场,难道就是为了在这座陌生的城池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不行!不能慌!我是他们的主心骨!我要是垮了,所有人瞬间就会崩溃!活下去…得想办法活下去!)
他将剑尖笔直地、稳稳地指向城外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用尽全身力气,将声音压得低沉而清晰,努力让它穿透每一个被恐惧攫住心灵的士兵和城下百姓的耳膜:
“看清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这就是要来夺走我们粮食、房屋、妻儿、性命的官狗!”
“他们人很多,甲很厚,刀很利。”
“那又如何?”
“我们脚下是城墙!我们身后是家园!我们手里也有刀枪!我们胸中更有死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他们想进城?可以!”
陈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充满了刻骨的、玉石俱焚的杀意:
“让他们踩着我们的尸体进来!”
“禹州的兄弟们!亮家伙!让这些狗官养的爪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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