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夕阳最后的余温从青瓦檐角滑落时,阿桑的头轻轻一偏,靠在林清轩肩上的重量便有了微妙的不同。那重量并未减轻,却忽然失了生气,成了纯粹物质的、向下沉坠的依托。林清轩正说着明日该修剪东墙那株野蔷薇了,话音未落,便觉肩头一空——不是物理上的空,是某种支撑了他大半生的温度与回应,倏然抽离了。
他顿了顿,没有立刻转头。天际的晚霞正烧到最浓烈处,绛紫与金红交织,像谁打翻了染缸,泼洒出这临终前奢侈的绚烂。他继续把话说完:“……枝条伸到小径上了,怕绊着人。”声音平稳,甚至比平时更轻些,仿佛怕惊扰了这份依偎。
没有回应。
院中的老槐树上,归巢的雀鸟啁啾了几声,旋即陷入沉默。风穿过桑林,带来远处田野里新翻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暮春将尽时草木蓬勃生长的腥甜。林清轩慢慢抬起右手,覆上阿桑交叠在膝上的手背。触感仍是温的,却正以可感知的速度流逝着温度,像捧着一掬正在漏尽的沙。
他这才缓缓侧过脸。
阿桑闭着眼,面容舒展如熟睡的婴孩。那些岁月刻下的细纹——眼角笑时漾起的鱼尾,额间操心时蹙起的浅壑——在最后的夕照里竟被抚平了大半。她嘴角甚至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景象。林清轩凝视良久,抬手极轻地捋了捋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灰发,指尖拂过她微凉的脸颊。
“累了就睡吧。”他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悲喜,更像一句日常的叮咛。
他没有惊呼,没有摇晃,没有痛哭。只是维持着相偎的姿势,又坐了一刻钟,直到晚霞彻底褪成青灰色,天边浮起第一颗惨淡的星。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起身,小心地将阿桑横抱起来——轻得让他心头一颤,仿佛这些年岁月偷走的不只是年华,还有血肉的分量。他抱着她走进屋内,安置在他们睡了数十年的榆木床上,替她盖好薄被,捻好被角,动作熟稔细致如每一个夜晚。
做完这一切,他立在床前,在渐浓的暮色里成了一尊沉默的剪影。屋内尚未点灯,黑暗从角落漫上来,吞噬了家具的轮廓,却吞噬不了床上那安详的睡颜。他终于颤抖着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在胸腔里转了又转,化成一声极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然后他转身,走到院中,开始做那些该做的事。
二
消息是次日清早托村口赶车的老赵头往城里送的。林清轩坐在桑木桌前,铺开一张粗糙的竹纸,提笔时顿了顿。墨汁在笔尖凝聚,滴落,泅开一小团黑斑。他该写给谁?儿子林念桑在三百里外的州府为官,上次来信还是腊月,说开春政务繁忙,待夏末或能抽空归来一趟。孙子林承泽该有九岁了,他只在满月与四岁时见过两面,是个虎头虎脑、怕生的孩子。
笔锋落下,只写了寥寥数字:“母病危,速归。”停笔片刻,又添一句:“若可,携泽儿。”他凝视着“危”字,墨迹浓重,几乎力透纸背。其实已非“危”,而是“逝”。但他终是写不出那个字,仿佛不写,那事实便尚未铁板钉钉,尚留有一线虚幻的余地。
老赵头揣着信匆匆去了。林清轩站在院门口,望着牛车颠簸着消失在尘土小道的尽头,转身掩上柴扉。接下来三日,他异常忙碌,却有条不紊。去镇上选了棺木——最简单的杉木,阿桑生前说过,不必浪费;扯了白布,请邻村擅长针线的王婆婆赶制了寿衣,样式是阿桑年轻时最爱的藕荷色襦裙,只是换了素白料子;清扫堂屋,设了灵堂,白烛、香炉、供果一一摆上。他没有请道士和尚,阿桑不信那些,她常说:“人死如灯灭,心里记得,比什么都强。”
邻里乡亲闻讯而来,女人们抹着眼泪帮忙张罗,男人们拍拍林清轩的肩膀,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见他神色平静,眼神却空茫地落在远处,那些话便哽在喉头,化作一声叹息。他们都暗自诧异:这林老先生,与妻子恩爱了一辈子,怎地如此冷静?莫不是伤心太过,痴了?
林清轩只是拱手道谢,递茶让座,举止得体,甚至记得李婶有咳疾,给她的茶里多添了一勺蜂蜜。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他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膜。他在履行一套仪式,灵魂却抽离在外,悬浮在半空,俯视着这场因阿桑离去而启动的、略显杂乱的戏剧。
只有深夜,万籁俱寂,灵堂烛火摇曳,他独自跪在棺椁前的蒲团上时,那层膜才悄然溶解。他并不嚎哭,只是长时间地沉默,目光凝注在棺木上,仿佛能穿透木板,看见里面安睡的人。有时他会低声说几句话,像往常夜里闲谈。
“今日王婆子送来的豆腐,是你爱吃的那家,我按你教的方法用葱油煎了,火候还是不如你。”
“东墙的蔷薇,我修剪了,果然利落许多。”
“念桑……该收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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