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可是想到林老爷命在旦夕,想到林清韵期待的眼神...
“我需要五十两。”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先付钱。”
黑老三眼睛一亮:“早该如此!跟我来。”
那一夜,阿桑把自己卖给了妓院,换来五十两银子。当她拿着沉甸甸的银两走出妓院时,天空飘起了雪花。她站在街口,任由雪花落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
用这五十两,她终于打通了死牢的关节,不仅请来了大夫为林老爷诊治,还能定期送去药物和营养品。
每次去死牢送药,她都能远远看见林老爷躺在草堆上,形销骨立。但至少,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了。
一天,阿桑刚从诏狱出来,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是车夫老李。
“阿桑,你哪来这么多钱打点诏狱?”老李狐疑地看着她。
阿桑别过脸:“不关你的事。”
老李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果然走了这条路。何必呢?严府给的价钱不比妓院低...”
“闭嘴!”阿桑厉声喝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为了救林家,你是为了荣华富贵!”
老李不以为然:“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卖身?至少我卖得光明正大...”
阿桑不再理他,转身离去。雪花落在她单薄的肩头,她却挺直了脊背。
腊月二十三,小年。阿桑用最后一点钱买了肉和面粉,包了饺子送去诏狱。
那天林清韵吃饺子时,哭得不能自已:“阿桑,这饺子...和从前府上的一样好吃...”
阿桑强颜欢笑:“小姐喜欢就好。”
她不敢告诉林清韵,为了这顿饺子,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从那以后,阿桑过着双重生活——白天她四处打工,晚上则不得不在妓院接客。她学会了对讨厌的男人强颜欢笑,学会了在屈辱中保持内心的清醒。
每次拿到钱,她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药和食物,想方设法送进诏狱。她亲眼见过其他犯人家属如何被打压勒索,也见过更多人在权势面前选择明哲保身。
有时她会想,这个世道怎么了?为什么忠心耿耿的良将要冤死狱中,为什么趋炎附势的小人能够飞黄腾达?
但她没有答案。她只知道,在污浊的淤泥中,她也要做那朵不染的莲花。
一天夜里,阿桑伺候完一个粗鲁的客人,独自在后院清洗。月光如水,照在她满是淤青的手臂上。
“值得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阿桑回头,看见妓院的花魁娘子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烟袋。
“为了几个将死之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值得吗?”花魁又问。
阿桑沉默片刻,轻声道:“娘子,你说莲花为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花魁一愣。
“因为它的根,始终记得自己是一朵莲花。”阿桑望着天上的月亮,“我也一样。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记得自己是林家的丫鬟,记得小姐教我认字读书,记得老爷待我们下人的好。”
花魁久久无言,最后轻叹一声:“傻丫头...”
年关将近,诏狱的管理越发严格。阿桑不得不花更多的钱打点,她的身子也每况愈下。
除夕那天,她发着高烧,还是强撑着包了饺子送去诏狱。林清韵看出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阿桑,你是不是病了?”
阿桑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着凉。”
那天,她看着林清韵吃完饺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从诏狱出来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阿桑裹紧单薄的衣衫,慢慢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团圆的笑声从高墙内传来。
她突然想起去年除夕,林家还是一片繁荣景象。老爷给每个下人都发了红包,小姐还特意送她一支新簪子。那时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阿桑!”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她回头,看见周文渊站在不远处。这位林家从前的教书先生,如今在街头摆摊代写书信,也是少数几个还在关心林家的人。
“周先生...”
周文渊快步走来,将一件棉袍披在她身上:“我听说你...你怎么这么傻?”
阿桑苦笑:“先生,人活着,总得有点坚持。”
周文渊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这些你拿着,别再...别再去那种地方了。”
阿桑推辞:“先生也不宽裕...”
“拿着!”周文渊硬塞进她手里,“林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虽不能像你这般,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你...”
他的话没说完,但阿桑明白他的意思。
“谢谢先生。”阿桑深深一拜,“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她转身离去,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珠,像是眼泪。
走在长长的街道上,阿桑想起林清韵教她读过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或许身陷淤泥,但她的心,永远如莲般纯净。
远处,隐约传来寺庙的钟声。除夕的祈福仪式开始了。阿桑停下脚步,面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双手合十。
“愿佛祖保佑,林家沉冤得雪。愿这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风雪中,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坚定。如同一朵在严寒中依然挺立的莲花,在污浊的世道中,守护着最后一点纯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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