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
当朱见济说出这个词时，胡安涣散的瞳孔里，奇迹般的重新聚起了一丝光。
“忏……悔？”胡安喃喃自语，饱受折磨的神经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恩赐，还是新一轮的酷刑。
“是，忏悔。”朱见济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怜悯。
他转头对小禄子点了点头。
小禄子很快捧着一个刻着莲花的铜熏炉回来，放在胡安面前的地上，用火折子点燃了炉中的香料。
净室里没有浓烟，只有一股带着淡淡甜腥味的气息悄悄散开。
这香料叫“婆罗双树”，是朱见济命人用十倍黄金从南洋土着部落换来的奇花。燃烧时产生的气体，能让人陷入幻觉。
在朱见济这里，它的名字叫“真言香”。
“妖……妖术……”胡安闻到那股味道，脑子闪过一丝清明，本能的想屏住呼吸，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
那甜腥的气味，强行钻进他的鼻孔。
眼前的净室开始扭曲变形。
刺眼的白墙变成了古旧的灰色，向上延伸，汇聚成哥特式穹顶。头顶的宫灯光芒变得柔和，在地上投射出圣经故事的彩色光斑。
空气中，庄严的乳香和没药气味取代了檀香，耳边似乎还响起了空灵的唱诗班歌声。
他……回到了马德里大教堂。
回到他第一次领受圣餐，发誓将一生献给主的地方。
胡安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不禁流下泪来。
“主啊……我的主……”他用西班牙语发出梦呓般的低语。
就在这时，一个庄严、宏大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那声音说的不是汉话，也不是西班牙语，而是古老神圣的拉丁语。
“罪人，你为何在此？”
胡安猛地抬头！
那个年轻的东方太子，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洁白长袍。他身后的白光，仿佛化作了一对巨大的光翼。
他看不清那张脸，只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他灵魂深处的一切。
“你……你是……”胡安颤抖着，不敢直视那道光。
“我即是我。”
朱见济的声音在胡安的脑海中回响，他继续用古老的语言吟诵着审判的诗篇。
“谁能登上上主的圣山？谁能居于上主的圣所？”
“是那手洁心清，不慕虚幻，不发伪誓的人。”
一句句箴言如重锤般砸在胡安的灵魂上。
他坚信的信仰防线，在这一刻被“神迹”彻底击溃。
“不……不……我是罪人……我有罪！”胡安在铁椅上疯狂挣扎，发出痛苦的哀嚎，“神啊！我背弃了您的教诲！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灵魂污秽不堪！”
“那就忏悔吧。”朱见济的声音冷漠而威严。
“告诉我，你以主之名，在这片东方的土地上，都犯下了什么罪行？”
在药物和精神的双重作用下，胡安的意志彻底崩溃了。
他像个在末日审判台前哭诉罪孽的信徒，把一切都倒了出来。
“我说……我全都说！”
胡安的声音嘶哑又急促，生怕晚一秒灵魂就会被拖入地狱。
“一切都源于菲利普国王陛下的一个伟大计划……‘东方十字军’！”
朱见济眼神一凝，声音依旧神圣空洞：“说下去。”
“我们西班牙帝国已经征服了新世界！美洲的金银源源不断地流回马德里！可国王和教宗并不满足！”胡安眼中再次燃起狂热。
“东方，才是上帝许诺的最肥沃的应许之地！这里的丝绸、瓷器、香料，还有亿万温顺的羔羊，都在等待吾主的福音！”
“但我们发现，大明帝国比我们想的要强！你们的舰队、火炮，还有庞大的人口……单纯的武力征服不可能成功，至少现在不行！”
“所以，‘东方十字军’计划的核心，就是腐化！”
“第一步是金融战争！利用你们纸币的弊端，操控白银价格，制造‘钱荒’，摧毁你们脆弱的经济！让民怨沸腾，让整个帝国从内部动摇！”
“第二步是定点斩首！在经济崩溃、社会动荡的时候，刺杀你！只要你这个新政的推行者死了，大明刚燃起的变革之火就会立刻熄灭！整个帝国会重新陷入内斗！”
胡安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乱。
“然后呢？”朱见济的声音平淡无波。
“然后……就是第三步！寻找代理人！”胡安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阴狠，“我们早就发现，大明内部不是铁板一块。我们盯上了一个完美的工具——无生教！”
“他们像野草一样遍布帝国，尤其是在那些愚昧的底层民众之中！他们有信仰，有组织，仇视官府，渴望建立他们的‘真空家乡’！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好控制！”
“我们的人化身为‘无生老母’派下的使者，赐予他们神迹（火药），许诺他们金钱！只需要一点代价，就能让他们为我们卖命！昨夜刺杀你的死士只是一小部分！在运河，在江南，在九边，我们还有成千上万这样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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