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亚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她忽然摆动尾鳍，优雅地游到玻璃前，向七鱼伸出了手，眼中流露出一种带着怀念。
七鱼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她走到水族舱的入口平台，深吸一口气，褪下外衣，纵身滑入微凉的海水中。
入水的瞬间，那种熟悉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自由感瞬间包裹了她。
湛蓝色的鱼尾自然舒展，鳞片在模拟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艾莉西亚游了过来，牵起七鱼的手。
没有语言，只有精神的细微共鸣和水的流动作为引导。
起初七鱼的动作还有些生涩僵硬，但在姐姐耐心而温柔的带动下，她很快找到了节奏。
两条人鱼，一金一蓝，在这有限却深邃的空间里翩然起舞。金色的长发与深蓝的发丝在水中交织，华丽的鱼尾划出优美流畅的弧线，搅动起细碎的气泡，如同撒入水中的钻石。
她们的身影时而环绕，时而追逐，动作和谐得仿佛共生一体，每一个回旋、每一次摆尾，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力量感，宛如一幅活过来的深海神话画卷。
这美得令人窒息的一幕，被始终处于待命状态的高清监控系统完整捕捉下来。
几乎在她们开始共舞的瞬间，安全屋主控电脑的特定警报便被触发。
刚刚回到上层指挥室的苏婉清，面前的屏幕立刻弹出了实时画面。她清冷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几乎是本能地，她迅速操作界面，切换至最高清晰度录制模式，并将这段宝贵的影像资料加密存储进一个需要多重密钥才能访问的核心数据库。
这不仅是极有价值的研究资料，更是一份……值得珍藏的见证。
共舞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七鱼而言，却仿佛是一次灵魂的洗礼。
当她最终气喘吁吁地停下，与姐姐额头顶着额头，在水中静静悬浮着。
“莉娅，这是我们过往的一种仪式，日常活动一下能够让你尽快恢复曾掌握的力量。”
艾莉西亚的眼中也难得地浮现出近乎温柔的暖意。
为了不影响艾莉西亚的恢复，接下来的时间，七鱼大多安静地陪伴在玻璃外。
艾莉西亚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集中精神加速吸收营养剂，修复体内更深层的损伤。
但七鱼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精神力，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自己周围，如同一个无形的守护力场，带着一种沉默却坚定的关怀。
傍晚时分，七鱼感到腹中传来熟悉的饥饿感，便起身去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餐。
安全屋的冷藏库里食材海鲜储备齐全，不过她拿出了挂面、鸡蛋和几棵小青菜。
烧水，打蛋，下面，调味，一系列动作已经相当熟练。曾经那个在家连厨房都很少进、被称为七羽的男孩，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后，也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特殊的环境下简单地照顾自己。
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回到水族舱旁，将其中一碗放在专用的防水操作台上，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对闻声睁开眼的艾莉西亚比了一个吃饭的手势。
艾莉西亚的目光落在那碗对于人类来说再普通不过、却散发着食物温暖香气的面条上，又看向七鱼，熔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复杂情绪。
她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此刻却连最基础的生存方式——进食，都已然天差地别，这无声地提醒着横亘在她们之间的巨大鸿沟。
七鱼盘腿坐回地毯上，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
温热的面汤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带来实实在在的暖意，驱散了地下的寒意。
她吃着吃着，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一股尖锐而熟悉的思念，毫无预兆地刺中了心脏——她想起并不遥远的过去，当她还只是七羽的时候，妈妈总是会唠叨他吃面太快，对胃不好。
那个有着父母温暖牵挂的、平凡却安稳的家……如今何在？
她还回得去吗？
鼻腔猛地一酸，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
她赶紧深深低下头，假装被碗里升起的热气熏到了眼睛。
我现在……到底是谁？是七鱼，还是莉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莉娅？”艾莉西亚带着关切的精神意念立刻传来，如同温暖的水流拂过心间。
七鱼用力眨了眨眼，将几乎夺眶而出的酸涩感强行逼退，抬起头，对着舱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用意念回应：“没事，就是面有点烫，呛了一下。”
她快速吃完剩下的面条，收拾好碗筷。
当她回到水族舱边时，发现艾莉西亚正示意她靠近玻璃。
七鱼走到玻璃前，将手掌贴上冰凉光滑的表面。
艾莉西亚也抬起手，掌心向上，隔着厚厚的玻璃，虚虚地对准七鱼胸口的位置。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温和且稳定的精神力量，如同温暖而深邃的洋流，缓缓流淌过来，轻柔地包裹住七鱼的全身，最后集中在她心口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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