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月的上海,热浪滚滚。碧华难得请了两天假,带着婆婆和女儿安安去商场。这是婆婆第一次来这样的大商场,老人紧紧攥着碧华的衣角,眼睛却好奇地四处张望。
奶奶,看那个!四岁的安安指着自动扶梯,小脸上写满兴奋。
婆婆却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得紧紧的:这、这玩意儿安全吗?
碧华一手稳稳扶住婆婆,一手牵着跃跃欲试的女儿:娘,您就站这条黄线里头,扶好扶手。脚踩稳了就别动,它自己会把咱们送上去。
扶梯缓缓上升时,婆婆的手心都在冒汗。直到踏踏实实踩到三楼的地面,老人才长舒一口气:哎呦,这城里人真能折腾。
在服装区,碧华给婆婆挑了件淡紫色的真丝衬衫。婆婆摸着光滑的衣料,嘴上说着太贵了,眼里的欢喜却藏不住。最后试穿时,她在试衣镜前转了好几个圈,嘴角的笑意比商场里的灯光还亮。
回到出租屋,碧华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小小的厨房里顿时飘起烟火气。她利落地切着土豆丝,刀工娴熟得像在表演。
这时王强回来了,手里拎着把嫩绿的红薯叶:娘,我买了您爱吃的。
婆婆的笑容瞬间凝固:王强!你这是存心气我是不是?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这玩意儿农村喂猪的,你让你娘吃?
王强还试图解释:现在城里人都吃这个,养生......
养什么生!婆婆一把夺过红薯叶摔在地上,满地都是没人要的东西,你当宝贝似的!
碧华赶紧打圆场:娘,强子也是好心。这红薯叶确实有营养......
营养?婆婆气得直拍桌子,我在老家吃一辈子了!好不容易来趟上海,还让我吃这个?让我像王宝钏挖野菜那样吗!
最让婆婆恼火的是天气。出租屋像个蒸笼,电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老人一边擦汗一边数落:早知这么热,我和安安就不来了!老家这时候多凉快!
王强赶紧转移话题,掏出刚洗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带着安安在外滩拍的,夕阳下的东方明珠成了背景。可最抢镜的是爷俩的肤色——活像刚从煤矿里出来的。
哎呦我的老天!婆婆指着照片惊呼,这黑炭头是我孙女?
照片里,王强抱着安安,小丫头两条腿搭在爸爸胳膊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就是这肤色,黑得发亮。
这才几天啊,婆婆心疼地摸着照片,我白白嫩嫩的孙女,成小黑炭了!
碧华忍着笑:外滩太阳毒,强子又不会给孩子防晒。
王强委屈巴巴:安安非要坐轮船,在甲板上晒了一下午......
你还有理了?婆婆作势要打,把我孙女晒成这样!
傍晚时分,碧华和王强去菜场买菜。这是个典型的上海弄堂菜场,摊位挤挤挨挨,叫卖声此起彼伏。
他们常光顾的摊位是对中年夫妻。老板娘手脚麻利,老板嗓门洪亮。最显眼的是摊位上整整齐齐分了两大区:左边是荤菜区,挂着油光锃亮的烤鸭、酱红色的叉烧;右边是素菜区,嫩绿的青菜、水灵的豆腐摆得井井有条。
老板娘,要份无骨凤爪,再来份香菇油菜。碧华熟门熟路地点菜。
老板娘一边称重一边笑:让你爸爸也挑点爱吃的?
碧华噗嗤笑了:这是我老公!
不能吧?老板娘瞪大眼睛,看着比你大不少啊!
王强尴尬地挠头:我常年在工地干活,晒的。她又在工厂,捂得白。
这时,摊位后面有个胖姑娘慢悠悠站起来。这姑娘约莫十二出头,圆脸盘小眼睛,是老板的独生女。她懒洋洋地靠在冰柜上,斜眼看着王强。
你别老坐着,王强好心劝道,活动活动。
胖姑娘眼睛一翻:坐你家车子是给你面子!说完还故意把凳子拖得刺啦响。
碧华赶紧付钱拉走王强。走出老远还能听见老板娘训女儿:没大没小!
回到家,碧华系上围裙开始忙碌。厨房里很快飘出诱人的香气: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冒泡,清蒸鱼在蒸锅里散发鲜香。最绝的是那盘香菇油菜,碧华特意多放了蒜末,炒得油亮翠绿。
开饭啦!碧华端着最后一道汤走出厨房。四菜一汤摆满小方桌:红烧肉油光红亮,清蒸鱼嫩滑鲜美,香菇油菜青翠欲滴,再加上金黄的炒鸡蛋和奶白的鱼头豆腐汤,看得人食指大动。
连闹脾气的婆婆都消了气,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安安碗里:我孙女多吃点,补补。
王强悄悄对碧华竖大拇指。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连窗外嘈杂的蝉鸣都成了背景音乐。
晚饭后,碧华在厨房洗碗,婆婆带着安安在阳台乘凉。晚风吹散白天的燥热,弄堂里传来邻居家的电视声。
王强凑到碧华身边:今天...辛苦你了。
碧华甩甩手上的水珠:只要娘高兴,再累也值。
阳台传来婆婆教安安唱童谣的声音,跑调得厉害,却格外温馨。碧华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突然觉得,这样平凡的日子,就是最真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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