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向羽!”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让那个即将推门而出的孤寂身影瞬间定住。
向羽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一种莫名的力量攫住了他,让他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向羽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脊背瞬间的僵硬。
沈栀意喊出口后,心头立刻涌上一丝懊悔。太唐突了!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在陌生诊所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这该怎么解释?叫住他之后又该说什么?下一步该如何自然地接近?
沈栀意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各种说辞,然而向羽的动作比她思考更快。
只见他已经缓缓转过身,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冽气息,几步就走到了沈栀意面前。
少年身上混合着干净皂角味和淡淡汗意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沈栀意笼罩。
只见他微微低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沈栀意有些慌乱的身影,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浓浓的戒备。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却冷得像冰棱,“怎么会认识我?”
沈栀意被他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连忙收回下意识打量他脸庞的目光。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紧张和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我是你未来的妻子”,脸上迅速挂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社交性微笑。
“听苏叔叔提起过你,”她语气平静,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说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年轻人。初次见面,我叫沈栀意。”她巧妙地借用了袁野小姨夫的身份,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她“认识”他的合理渠道。
“苏叔叔?”向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中的审视并未褪去,反而更深了几分。
向羽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沈栀意脸上扫过,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下找出破绽。
沈栀意维持着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无害。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向羽似乎在权衡她话语的真实性。
最终,他眼中翻涌的探究欲被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下。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沈栀意一眼,带着未消的疑虑和一种“离我远点”的警告。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诊所的门,大步流星地融入了门外的暮色之中,背影决绝而孤傲。
沈栀意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手心微微出汗。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压力比打一架还大。
“咿——!”袁野夸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伤口,凑了过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栀意。
“我说沈栀意!你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多好的机会啊!你应该一把抓住他,然后……”他做了个夸张的锁喉动作。
沈栀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抬手就给了他包扎好的胳膊一个不轻不重的“暴栗”。
“你傻啊!我抓他干嘛?让人家以为我是人贩子吗?”随即沈栀意揉了揉眉心,“现在这样最好,至少在他那里留了个名字和一个‘苏叔叔提过’的印象,不算太坏。”
沈栀意顿了顿,眼神变得狡黠而笃定,拍了拍袁野的肩膀。“你回去,帮我搞定一件事。”
“什么事?”袁野揉着被敲的地方,龇牙咧嘴地问。
“找你爹,或者有权限的人,”沈栀意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帮我查清楚,向羽报的是哪个部队,具体分配到哪里。姓名、部队番号、驻地……越详细越好!”
袁野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嘿!懂了!釜底抽薪,直捣黄龙!高啊!行,包在我身上!老头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嗯,”沈栀意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望向门外向羽消失的街道,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光芒。“剩下的,就交给我了。我有的是办法,‘自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距离诊所那次短暂而充满火药味的相遇,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袁野那边动用关系,已经查到了向羽最终被分配的单位——正是特战队双栖侦察大队的新兵连!
沈栀意得知消息后,心里了然。但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想在一切开始前,再见他一次。
沈栀意凭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指引,来到了海边。
这里不是游人如织的沙滩,而是靠近渔港码头的一片布满黑色礁石的区域。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沉闷而永恒的轰鸣。
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与紫罗兰交织的瑰丽色彩,也在这片嶙峋的礁石上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然后,她看到了向羽。
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块远离人群的最高的礁石上。背对着海岸线,面朝辽阔而汹涌的大海。
海风猛烈地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旧衬衫,勾勒出少年尚未完全长开却已显坚韧的脊背线条。
沈栀意的心微微抽紧。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稍低一些的礁石上,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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